夜色是潮水,一浪又一浪地袭来,浸湿干净的沙地,反反复复地磨着,留下深色的痕迹。
忙碌了一天,折腾两次,余下的时间很是好眠。江绪半趴不趴地压叶昔言胸口,睡前给了一个吻,叶昔言不满足,又亲了亲她光滑的肩头。
“晚安。”
“好好睡了。”
这个夜晚一如往常,除了亲密和温情,其余的一切都隐匿进黑暗中了,等到了翌日,又该接上昨天的工作继续做。
九月初的天气逐渐转凉,尤其是高原之上,气温不太稳定。这才过来多久,进藏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足十天,但温度变化却是很明显,原先还只是较为凉快,现在就冷起来了,出门必须穿外套。
她们七点起的床,过后就在江绪房间里洗漱,相互擦擦身子什么的,江绪还帮叶昔言编了辫子,弄的四股辫,看着就秀气。
等该出门了,两人是分开出去,叶昔言先出门,提着一个纸袋子打掩护,装作是大清早过来取东西的,而不是刚从床上起来。她在过道里遇见了医援队的人,正巧赶上对方上来喊江绪,小医生还向她打招呼,说:“叶总,早啊。”
叶昔言记不得那人是谁,脑子里没深刻印象,从容不迫地回道:“早。”
小医生瞥见了她手上的纸袋,客气说:“你们这么早就忙了啊,辛苦了。”
“还好,只是来拿一下东西,晚点才出去。”叶昔言淡然说。
偶遇就随便讲讲,两三句话就结束。小医生笑吟吟表示还要去找江绪,说是有空再聊,叶昔言不多话,点点头就转身进隔壁房间。
今天的任务比昨天更紧,医援队要诊治的病人多了很多,医院门口都排起了长队,尾巴摆得老远。
公益团队去到人民医院时,见到这么多人都惊到了,没想到会如此夸张,远超预期的人数。何英正都看傻了,怔怔念道:“这么长的队伍,今天能看完吗,怕不是要等到明天后天去了……”
叶昔言朝医援队的帐篷看了看,发现江绪她们已经被彻底围堵了,那里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医护人员都被挤在里头。她一愣,赶紧过去帮忙维持秩序,担心太拥挤了会出事。
好在前来问诊的病患们只是凑近瞅稀奇,虽然围成一堆了,但没有哪个人会推搡。叶昔言不会说藏语,拉着队里的一个男生当翻译,让那些人都退开些,一个一个来。
新一轮的诊治还没开始,江绪就站在帐篷下的长桌子后边,正在用钢笔记录什么,并一面嘱咐随队的李政铭应该怎么做,顺便给另外的医护人员们委派工作。张贤明仍没有来,迟迟不出现。
听见叶昔言的声音,江绪停下动作,抬头望了望,目光在叶昔言身上留了一瞬,随即又喊来一个年轻护士,让搬一些药物出来。江医生在外面能独当一面,不论何时何地都镇静而理智,气场强大。
叶昔言没有上前打扰,维持好秩序就去帮忙搬东西,叫上何英正他们一起,晚一点还搞了一堆长凳子过来,发给排队等候的藏民们坐。
贺姐和小陈她们则搬了一车子矿泉水过来发,医护人员、后勤人员和藏民们都能喝。买水的钱是贺姐自己掏的腰包,不会向上报销。
所有人都挺配合,都尽量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半天时间很快过去,中午医生们轮了一次班,江绪也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晚些时候才重新轮回去。
叶昔言没能一直守在这边,下午还有别的任务要做,在向导的带领下开车载贺姐她们去了本次医援的重点关注村落,进村考察一下实地情况,顺路去附近的草原和山上取材。
贺姐她们忙的时候叶昔言就在车上等着,有空给江绪发了一次消息。
江绪太忙,没回。
微信上,叶立钊和大哥都联系了叶昔言,提及回国的事。
叶立钊和孟文冬已经做好行程规划了,下个星期就会回国,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上半个月,届时会在这边待上一阵子,应该是日本的比赛完成后才回德国。老头子够显摆,真的是坐私人飞机回来,还非得给叶昔言发消息,一定要她一块儿离开,说是单独订机票太麻烦了。
大哥也是为了这事,让她完成了公益活动就回南城,最起码得见见父母。
消息都是凌晨发的,时间刚好是德国那边的上半夜。叶昔言迟疑了下,先回复了大哥再回复叶父。
回家肯定是要回的,活动结束就回去也无所谓,可以答应,但同叶父坐自家的私人飞机去德国就算了,等回南城了再商量。叶昔言只向叶父报了归家的大概日期,剩下的自动略过。
除此之外,叶昔言也给Charles他们发了消息,问一下车队的现状如何,顺便让陈江潮帮忙查点事,与江家、张贤明有关的事,查查那些绕来绕去的糟心麻烦。
她昨晚讲的话可不是为了哄人,做不到对女朋友的处境完全不管,不过不会乱插手就是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陈江潮在国内混得开,查几个人还是轻而易举,又不是查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当晚,陈江潮就将查到的东西发了过来,差点把张贤明的底裤都给扒掉,连张贤明上一次被举报都查出来了,以及这人背靠哪座大山。叶昔言细细翻看,发现张贤明竟然曾是纪云芙公司的持股人之一,不过后来退出了,他也是在这个时期被提携上位的,可谓风头无俩。提携张贤明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二院的院长。
陈江潮还附带发了一份调查,二院曾与纪云芙名下的医疗器械公司有诸多合作,不过前些年纪云芙患癌以后,双方的合作就逐渐减少了,换成了另一家公司。而这另一家公司也不是别人开的,就是江丹城。
还有,纪存玉接手纪云芙的公司后并不太会打理,搞得一团糟,似乎有变卖资产的打算。S市那边已经传出风声了,不少人都盯着纪云芙留下的肥肉呢,随时都打算出手。
陈江潮不留情地讥讽:“也不知道选的什么狗屁继承人,不中用的煞笔草包一个,半年就嚯嚯成这样,简直是脑子有毛病,给他一块金子都只能做成一坨狗屎,没用的玩意儿。”
叶昔言瞅了瞅纪存玉的“丰功伟绩”,确实不咋样,不太像是合格的接班人,比起大医生可太差劲了,哪哪儿都比不上。
亏得纪云芙打造起来的集团大,丢了主心骨也能勉强抗住,暂时能维持下来,不然会成什么样子还不一定。反正再照这么继续下去,集团内部别的股东和合伙人肯定就按捺不住了,势必又是一番争斗。
思忖许久,叶昔言还是没太关注,想了想江绪,不知道江绪会怎么看待这个。
医援繁忙而劳累,不断地接待病人,刚送走一批,又来一批,医院就像是菜市场,但病患们没有挑选的权利。
高血压、高血脂症是诊断中最常见的两个,心律失常等症状还需要再细查,被检查出患病的人群多是老年人,小孩子不多。
江绪接手检查的一个小女娃被查出来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立马入院接受治疗,医援队给的建议是转到二院或更大的医院去,不能再耽搁。孩子的父母啥也不懂,他们只是听说这里有免费检查,所以就带着体质弱的那个孩子来了,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天都要塌下来了,小女娃的妈妈直接当场就急晕过去,现场乱作一团。
在相当一部分人心中,不止是藏民,大家都视心脏病、癌症等疾病为洪水猛兽,将其同等于绝症,即使现在的医疗水平已经提高了很多,部分疾病在预后会有明显的改善,甚至被治愈,可亲耳听到亲人患病了还是接受不了。
检查小女娃那会儿叶昔言也在场,碰巧撞见这一幕。
孩子的爸爸情绪十分冲动,扯着江绪的衣领子不放,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着急地用蹩脚的普通话让重新检查,不认原先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