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隔重洋,距离太远,国内未能第一时间得知那边的消息,江绪得知这事已是两天以后,还是从警方那儿听到的。
前来问询的警察说:“好像是卷进了帮派斗争,接到电话出去了一趟就没再回去,第二天早上在街边找到了人,当时还留有一口气,附近的居民就帮着送医院去了,但还是没救回来。”
加拿大比之国内要乱上许多,有的地方治安太差,性.交易与毒品买卖十分猖獗,于有些人而言是自由的天堂,但有时候也会变成恐怖的地狱。
警方讲到这个还有叹了一口气,倒不是同情周仁安的儿子,只是有些感慨。人嘛,既有一颗正义的心,又有一颗善良的心,这不矛盾。
江绪听完就沉默了,很久都不言不语,说不清究竟什么感受。
叶昔言同样听说了这个,反应差不多,对此不发表任何看法,不悲伤不高兴。
她俩都不是极端的人,但也没那么纯良无害。这种事掰扯不清,是是非非很难定论,不论是旁观者还是当局者都没法儿站在绝对正确或错误的立场上看待问题。
周仁安的家人无辜吗?不无辜吗?
事端才开了个头,接下来谁都说不准。
两人都不在意这些了,安安心心养伤。
江绪还是每天都去叶昔言的病房,一趟或两趟,有时过去走一遭,有时留在那里待小半天。
大抵是被某人传染了,大医生现在也成了厚脸皮,甭管老两口欢不欢迎,摆脸色也好,还是会被漠视,她都当做不存在,还是照常相处。如果是饭点过去,她还会帮忙捎几份饭,请贺嘉柔一块儿送去。
老两口不动容,饭不吃,水不喝,连送来的水果都不会啃一口,甚至不为难江绪,仿佛没她这个人。
这算是彻底冷处理了,不管不问,更不接受,随便两个小辈怎么折腾,总之就是不松口,态度依旧。
大哥和嫂嫂成了夹在中间的人,不好偏向哪一边,不好劝谁。
嫂嫂挺为难,偶尔想帮着叶昔言说句话,但话到嘴边还是止住了。虽然她也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但这会儿的矛盾还是集中在两辈之间,更多的是叶昔言和自己父母的拉锯与观念磨合,旁边人真不好随便插手,否则一不小心就闹起来了,届时很难收场。嫂嫂私下里和大哥谈了谈,叮嘱大哥别胡乱掺和。
大哥寡言少语,提起这个就哑声了,要么就回车上抽烟。他比老两口还烦,压力也挺大,毕竟他比叶昔言大那么多,叶昔言算是他带在身边长大的,心头的滋味那是百般复杂。
而与他们的纠结烦心不同,梦琪却是另一种心情。小丫头还挺开心,啥事儿不懂,不知道大人们在搞什么名堂,她很喜欢江绪,天天就盼着大医生过来,时不时还会往江绪的病房跑。
小孩子是最天真的,没顾忌没烦恼,之前还在为小姑姑的伤大哭特哭,伤心得要命,眼下就兴奋起来了,觉得家里人都在,江绪也在,“热热闹闹”的真好玩。
梦琪最爱去江绪那里了,每次离开还会拿走一堆吃的,时不时也会带来一些自己的小零食,分享给江绪。小丫头鬼机灵,剥奶糖给江绪吃,还会悄悄说:“小姑姑给你的……”
叶昔言不会任冷战继续,只是暂时给老两口足够的时间缓和。
一天下午,大哥和嫂嫂都不在,叶立钊也不在,带着梦琪去楼下散步、买东西了,病房里只剩她和孟文冬。孟文冬还是不表露想法,一直在埋头收拾,有一句没一句跟叶昔言搭话,问问她感觉怎么样,伤口痛不痛,哪里难受。
叶昔言耐着性子一一回答,等被问完了,忽然说:“我以后也还会是这样,变不了,扭不过来的。”
孟文冬一怔,听出了这话的含义,可当是不懂,仍继续整理东西。
叶昔言稍微坐起来一点,说:“我已经定型了,喜欢的就那样,掰不正了,从今往后都改不了。”
这人一如既往的直白,讲话不绕弯子,不会藏着掖着,有什么都直接来,一下子就把中间那层约等于没有的窗户纸给捅破了。
孟文冬停住动作,手下顿了顿,背对着这边。
可能是没料到女儿会突然讲这个,揭开了平和的假象,也可能是还在躲避,当做没发生,孟文冬像是没听见,回道:“你爸他们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附近有超市,买东西费不了多长时间,晚点可以出去吃饭,去食堂也行,你也下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说着,还抽纸擦擦桌子,没事找事干。
知晓这是在转移话题,叶昔言不接,又说:“妈,我不喜欢男的,你别逼我了,没用的。”
孟文冬杵那儿,动也不动。
叶昔言抿抿唇,斟酌半晌,一口气讲完。
“我以前就跟您谈过一次,说了我以后应该不会成家,定不下来,不走哥那条路,不适合结婚。”
“现在也没差太多,一个意思。”
“能定下来,以后会结个婚什么的,但不会是你们想的那样。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还是跟她一起。”
“我知道你和爸是为了我好,都是为了我考虑,我也没办法,都这样了,接受不了就是接受不了,硬掰也不行。”
“你也知道,我就是臭毛病多,打小就爱惹事,没哪一次改过。”
“抱歉。”
“这次也是,改不过来。”
这是她过去几天就想说的话,时机不到,便憋到现在才讲,句句都实在。
实事求是,都是从自个儿出发,不谈虚的,没有“情深似海痴心一片”之类的宣言,就这么一大段,道理浅显易懂,没有半点迂回曲折。
都这样了,掰折了都没办法改,定了,成型了。
叶昔言尽量平声静气地讲这些,半是陈述,半是告知,不管孟文冬接受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