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踏进房里,崴着身子嗅了嗅:“真爱干净,是个讲究人儿。”
景昭拄着拐杖,生受了她的调侃。
那房室虽然不算大,但也备有一应盥漱用具。巾架木盆与浴桶,样样不缺。
浴桶旁边便是一条长长的竹管,可以直接把用完的水给排出去。但那用来搓身的,却跟外头澡豆不同,是整块滑溜溜的,月牙形状的东西。
沃檀弯下身去,除开皂角的味儿外,还闻到些清甘味儿,像是快被晒卷的荷叶。
这里或许没有湢室这样的说法,浴桶旁边只立了半人高的一片蔑席,挡得住腿挡不住腰,就连腰下那两瓣肉,怕是也挡不住。
沃檀站在那蔑席旁比较了下,登徒子般搔了搔下巴:“你擦身不给我看,那我洗澡,你要不要看呢?”
这话太有歧义,似询问,又似邀请。
倒茶的动作顿住,景昭摸索起拐杖:“我出去走走。”
“你去哪里?”沃檀喊住他:“留我一个人在,不怕我被人偷看?”
这话有多在理,景昭就有多被动。
别说眼下伤了一条腿,他就是生了三条腿,这时也寸步难迈。
沃檀没有给太多思考的机会,话才撂下,就开始宽\\衣..解\\带了。
景昭委实不知拿她怎么办,只得认命地去关门,再背身坐在桌子旁,一动也不好动。
天暗了,烛亮了,那烛光或动或不动,却不影响它在墙壁上,在门背后,照映出一整面的光来。
伸臂仰头,佝腰抬腿,一举一动都被拉成长影,晕在人收也收不回的余光里。
明明是极慢的动作,硬生生被她折腾出兴风作浪般的捣乱感来。
本来什么也挡不了的蔑席,沃檀也不知是有意还无意,偏要把除下来的衣裳搭在那上头。
蔑席承重不堪,摇晃两下,倒在了地上。
“哎呀!”沃檀咋呼一声:“我衣裳要脏了!就那一套没得换!”
这话像拟了咒的符,凭空贴在景昭背上,支使着他不得不起身,去给她捡衣裳,扶蔑席。
离得近了,甚至都用不上捕捉这样的字眼,便能清楚地听到她拿布巾沾水,造出潺潺的声响,不断如带。
人能控制心绪,却到底缺乏关闭五感的自由,逼得你不想听也得听,羞于闻,也难摒息。
偏生有些人啊,天生怪念丛杂,又习来些二流子心性,怎么都学不会适可而止。
察觉到景昭的煎熬慌乱,沃檀心头生出为非作歹的快意来。
她三两下洗完穿好,眼中闪过一丝捉弄:“我想洗头。”
不待景昭反应,沃檀又立马补充道:“可我右手还没好全,不方便。”
适才已然喝了许多的茶水,但景昭喉头仍旧发干。
气也叹不出了,他揉揉眉心:“檀儿想如何?”
“我刚才出去的时候,看这里的姑娘都直接站到河边洗的,瞧着也挺方便,不然……我也去?”说着,沃檀又挑起单侧眉头:“入乡随俗嘛,对不对?”
景昭:“……”
入乡随俗,这词儿用得真是允当。
这一霎儿,景昭如同咬过她腕子的那条蛇似的,被她的有的放矢打中七寸,不得不受差遣。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子之发便是如玉足一般,非是亲密如夫婿,不可随意予人触碰。
不知她属实右手不便,才无奈想让他代劳,还是江湖儿女真就这般不拘,抑或是……如他心中隐秘的料想那般?
这般推测着,景昭微含起眼。
自作自受不算何等贬义之词,姑娘家按耐不住那些密密的蛰伏蠢动,非要动作频频,就是不肯安分。
她自以为拿捏了郎君的底线,却到底,高估了自己的分寸。
……
乌丝黑亮,上好的缎子般垂在脑后,沃檀仰面躺在竹椅中,直勾勾地盯着服\\侍自己的人。
刚开始时,她尚还沉浸在想象中的惬意感里头,可随着时辰的推移,渐渐地,沃檀感觉到有些不对。
比如明明有牛角梳,他却偏偏要用手给她通发。
干燥温暖的手指一下下做着梳弄的活计,凡遇打结处,他都能耐着性子慢慢解。
烛光到底不如日光那样亮堂,每每瞧不清时,人便要俯近些,再俯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