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前世每一次,每一次他让自己陷入深渊的前夜,也是这么看他的。
隔壁忽然传来轻微的吱呀声响,是病床因为主人的动作而扭...
曲的关节声,在寂静的房间中格外明显。
沈余顿了下。
下一秒,他的衣角隔着很远被抓住,男人紧抓着的力道很大,像是要把他夺过去一样,紧迫感几乎瞬间让沈余睁大了眼睛。
他紧紧握住手,迟钝且僵硬的转过身。
如果他看到的是男人卸去伪装后的脸,该怎么办?
还会像之前的每一次毫无抵抗之力的被带走吗?这不可能,这不可以!
现在沈余有了自己要追寻的东西,他绝对不会再次走到绝境。
一瞬间的时间,沈余已经想过了好多,这几乎是他看见宗楚时就有的逃跑本能。
毕竟没人会相信一只一直吃肉的猛兽,会因为微不可查的原因改为一只素食动物,掠夺和不容反抗是刻在宗楚基因中的。
沈余的动作好像放慢了数倍,他侧过头,却只看见低着头的男人。
沈余怔愣了一瞬他缓缓的把收紧的手捏紧,又放开,嗓音有些微冷的说:“你想——”
“我、我也怕黑!”
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男人的语调带着故意的扮嫩。
没有一点夸张,就是那种装出来的试图把自己弄得可怜一点的扮嫩,宗楚没做过这回事,以至于一时间把声音夸张了好几个度,听起来甚至有些滑稽。
然后他愣住了,沈余也愣住了。
沈余甚至有些无措。
他冷淡的视线也没维持住,盯着宗楚时,里边的防备和忌惮全都不复存在,有的只是轻微的不解和疑惑。
这就相当于是有效!
宗楚干脆破罐子破摔。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校准自己的发音,深邃的眼睛盯着青年,说:“沈余,我也怕黑。”
“怕——黑?”
沈余复数了一遍。
他似乎忽然理解到这可能是男人的阴谋。
宗楚怎么可能怕黑呢?
他甚至可以毫不留情的把所有人都禁锢在一片黑暗之中。
沈余勉强无视刚刚男人离奇的语调。
他瞥开视线:“床头有灯。”
对他就是冷淡的一声床头有灯,对那个小屁孩就是温声软语的劝!
宗楚整个人都阴郁了一秒,但是也只是一秒钟而已。
刚刚那装可怜有了一次,似乎接下来就越来越自然。
宗楚心底是带着阴翳的,说出来的话也称得上是阴阳怪气的委屈:
“我也想要手。”
“沈余,我也想要你握着我。”
“我头疼,浑身疼,沈余,沈余——”
男人越说越松散,他低沉的嗓音刻意压低,在昏暗的小空间中无限放大。
就好像前世每个相处的夜间,男人低声地缠绵。
沈余呼吸沉重了些,那些被用恨意和恐惧掩盖起来的回忆被熟悉的声线划开一个小角,紧...
接着争先恐后的赶了出来。
沈余忽然反手抓住男人的手臂。
宗楚怔住。
正在执迷不悟叫着沈余的嘴也阖上,他手臂上的肌肉瞬间就紧绷起来。
感受着熟悉的温度,沈余有多长时间没有主动碰过他了?
青年缓慢抬起头,暗灯下他的视线格外清冷,又像是压抑着什么,但唯独没有之前让宗楚心惊的恨。
沈余握着他的手臂,把它推了下去。
他说:“夜深了,早点睡。”
宗楚怔怔的答应:“好。”
正常的对话。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伪装没有冷漠。
宗楚盯着沈余的动作。
青年似乎是有些躲避,不像他说话的那么自然,很快的掀开被子,侧着身体背对着宗楚躺进去,只留下一颗圆润的后脑勺,发丝顺服的贴着。
只是一个背影而已,宗楚却看了有天长地久那么长。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增大声,沉稳和有力,哪怕四年前他亲手埋下扩张海外市场的网,也没有现在的激动。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救?
他忽然无比狂喜自己选择的这条路。
不就是没脸没皮吗?
对着沈余,他还要什么脸皮?
他早该如此,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沈余对别的东西释放善意!
仿佛过了很久,时间一点一点走过,身上的黏着视线才逐渐淡开,沈余听见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晚安,我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