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跟梦外所见差不多,一百多年没怎么变过。
外面有衣架,圆桌、配椅。靠墙有箱笼,里面有个小隔间,乃是浴桶。
可黄壤走进去,才发现这个小隔间里不仅有浴桶,还堆着好几口箱子。
箱子看上去很沉,像是装满秘密。
什么东西需要用这些箱子装,而且悄悄放在自己卧室的小隔间里?
黄壤心如猫抓,这个家伙,莫非还受贿不成?
里面是黄金还珠宝?
黄壤几次伸出手,又觉得偷看别人东西不好。
但最后,她一声冷哼——第一秋还不是偷偷翻自己学舍来着?
大不了一人没素质一回,扯平了!
这样一想,她瞬间理直气壮,伸手打开一个箱子!
里面不是黄金珠宝。
...
而是……
黄壤伸手翻了翻。
而是衣裙!
这些显然是女子裙衫,绣工精美、镶珠缀玉,华美精细。
这……
黄壤指腹缓缓抚过这些或柔软或挺括的衣料,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这……不会是送给我的吧?
她脸颊微红,这还用猜?
肯定是啊!
这狗东西定是知道得罪了我,用这些衣裳向本姑娘道歉!
哼!黄壤一件一件细看,心里甜甜的得意。
外间一声轻响,黄壤忙合上箱子,悄悄出来。
却是裘圣白进来。他重新替第一秋把脉,好半天才长吁一口气,道:“看样子是没事了。晚点老夫再命人送药过来。”
黄壤答应一声,脸蛋红红的,满心雀跃之状。
裘圣白扫了她一眼,也是一头雾水——这又是在高兴什么?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次日清晨,好不容易,监正终于清醒。
“渴不渴?”黄壤温柔地送了水过来,监正大人看清她的脸,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水,有些犹疑。
黄壤却不待他回答,柔情似水地将水喂给他。随后又打来热水,甚至亲自绞湿面巾,为他洗脸、擦手。
“你……不生气了?”监正大人小声问。
看他在诚心悔过的份儿上,黄壤决定对他施以柔情。她叹道:“我原就不应该同你计较。”
监正大人松了口气,道:“你既知错,那便最好。”
知错?难道不是你知错,准备向本姑娘道歉吗?黄壤诧异,却还是没忘记正事:“你中毒之后,刑部和宫里都来人了。听说抓了一位下毒的少监,已经关进白虎司,正在审讯!”
第一秋闻言,立刻起身,黄壤怕他再受寒,为他系了件披风。
他快步出门,走到门口,又回头吩咐黄壤:“后面几箱衣裙,你派人告知留仙坊,就说本座已经看过。让他们来人取回。”
“呃……啊?”黄壤愣住,“什、什么意思?”
监正大人声音仍然虚弱,道:“本座只是了解一下上京这些年流行的样式。借来参详。”
“……”黄壤笑吟吟地走到他面前,飞起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喝一辈子蘑菇汤去吧,狗东西!
白虎司。
朱湘被吊了一夜,挨了两鞭。
好在大家对她的厨艺知之甚深,所以也没下死手。
于是监正大人赶来的时候,她还有个囫囵个儿。
监正打发走了刑部的人,又应付了四位公公,这才命人将她放下来。
只是从此以后,朱少监的厨艺闻名遐迩。
监正大人亲自下令,剥夺了她靠近厨房的权利。
次日,黄壤一大早就准备出门,岂料刚打开房门,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监正。
黄壤莫名其妙:“你来干什么?”
监正眼圈还有些发青,他走进来,随手把一个小箱子递给黄壤。黄壤打开箱子,里面一张一张,全是土契。
“这……”黄壤一脸狐疑,“什么意思?”
监正大人道:“本座已经将名下所有土地全部收回。”
“所以呢?”黄壤问。
监正大人理所当然地道:“这些是母后嫁妆,母后过世,便留给了我。可以更名。本座已经令人写入你...
名下。封邑不能更名,但也立了租约。”
黄壤终于明白过来:“你是说……这些都是我的了?”
监正大人还没意识到自己正在上交家产,只是道:“算是吧。”
黄壤乐得合不拢嘴,跳起来抱住他,猛地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监正大人嫌恶地擦去脸上的口水,道:“别闹。还有这些!”他拉着黄壤出了学舍,前面原本是学子晾衣的空地。
如今,上面整整齐齐,挂了二十几套衣裙。
衣袂飞扬、裙裾飘飘,美不可言。
黄壤问:“这……这些?留仙坊的衣裙,你不是还回去了吗?”
监正大人说:“这是本座亲手画的草图。留仙坊的衣物,美则美矣,然而毕竟流于市俗,毫无灵魂。本座参详其韵味,做了改良。比如这件……你看这绣功,比之留仙坊就大有不同。”
他开始大谈绣功和镶嵌技艺。
简直是……无聊至极。
黄壤听了大半个时辰,最后问:“为什么做这么多?”
“哦。”监正大人说,“今日是你二十三岁生辰,本座就做了二十三套。这样从你一岁开始,一年一套。样式复杂,就做得久了些。去年生辰没赶上。”
黄壤站在他面前,蓦地想到,原来今日是三月初三。
正是她的生辰。
黄壤这半生,梦里梦外,也没过几次生日。
一个生来就不被期待的人,怎么会庆贺自己的生辰?
可是今天,那些繁复华美的衣裙,每一件里衬都绣着——贺阿壤仙寿恒昌,芳龄永继。
她陆陆续续,收到了二十三年的生辰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