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怀里流浪犬,环顾一圈,对那些长了顺风耳想通风报信的道:“本世子今天就把话放这了,你们家主子爱吃什么吃什么,爱干什么干什么,但要让我看见你们吃人家之前还想找乐子,那本世子就会在你们身上找些乐子,传话给我传清楚,别那天挨了打再参我喜怒无常,爷的喜怒有规律得很。”
谢升笑眯眯地接话道:“是啊,还有咱世子爷不是对狗情有独钟,是对狐狸情有独钟,自从时安离开了之后啊,他见着只狐狸就觉得是他弟弟,所以你们想见世子爷啊,别拿其他无辜动物试手,直接找狐狸嘛!相信我,狐狸一出事,这位马上能出现。”
他踹了谢升一脚,却也顺着谢升的话警告道:“不要再让我看到有人暗里挑事恶心我,有本事就来找我本人,没本事就憋着,还有,谢清夷没说错,有狐狸出事我就会来,就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
等人群散了,谢升便收了笑,对他道:“时知临,你这是打定主意不想坐那个位子了?那也不必把整个云周的高官贵族得罪个遍吧,等这事传回金陵了,你看观颐哥怎么收拾你。”
“你当我傻啊?闹了事乖乖回家领罚?本世子明天就跑路,赶天山求学去。”说着,他抵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到他身边,使劲摇尾巴还想往他身上扑的大黄狗,笑道:“再说了,我总觉得,它刚才在和我说话。”
谢升翻了个白眼,“说什么?你还能听懂兽语?”
“它说,救救我。”
……救救我。
少女的脸庞已经是半狐半人的模样,痛苦使得她扭曲的面庞变得丑陋狰狞,然而她眼底强烈的求生光芒却在说话。
——救救我。
时潜闭上双眼,那眼神便像是具象为了声音,在他耳边一遍遍求救:救救我……
“救救她!时潜你救她吧,我求你了。”灵兽袋里,小九使劲挣扎着想要出来,“或者你放我出去,我自己去救她!”
时潜倏地睁开眼,摁住灵兽袋,问:“你怎么救她?送死吗?”
说完,他封住灵兽袋,看向祭祀台上眼神渐渐灰败的少女时,眼底骤然划过一丝光芒。
天衍察觉到,立即问:“时知临你要做什么!不要乱来!”
时潜将手伸入耳钉,准确地握住了...
一枚滚烫的木牌,就在那木牌光芒大绽的前一刻,一道锋锐无比的雪白剑芒,带着无尽肃杀之意自山洞顶劈下,将这阴暗无光的洞底,劈开了一线天光。
*
无影壁前,李孟春伸手想要夺过无恨,却连翻飞的雪白衣袖都未能碰到。
他脸色难看:“白叙之,你到底要做什么?”
白叙之:“让开。”
李孟春咬牙:“把无恨给我,我自然会让开。”
白叙之:“你和时知临是好友,我不想伤你。”
李孟春拔剑,寸步不移:“白叙之,你也知道我和时知临是好友?你既然知道就该尊重他的选择!无恨放在我这里是他的决定,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抢?”
白叙之平静无波的眸底映着他的身影,那剑光在他眼底,仿佛连一缕最轻柔的风也不如,“你拦不了我。”
“你到底想做什么?”李孟春不解:“我真不懂,一千年了!你到底要做什么啊白叙之!时知临死了,他死了一千年了你知不知道!”
白叙之嗓音极淡:“你怎么确认他死了。”
李孟春:“怎么确认?”他腮帮鼓动,实在不愿意回忆那天的场景,额角青筋都爆了起来:“……无垠峰炸开那天,我就在中州城的山脚下,我亲眼看着它炸开了,整座山头都炸平了,时知临就关在无垠峰的大阵里,你之前就在天山求学?难道你不比我清楚,没有掌教本人持手印开启,若要强行破阵,只会阵毁人亡,时知临他就在里面,你说我怎么确认的?!”
白叙之依旧平静,“既然阵毁了,那天山结界为何未破?”
李孟春一愣,这确实是当时整个九州都在讨论,且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一件事情。
无垠峰的大阵,据说是天山开山掌教亲自布置,其连接的是整个天山的护山阵法,可以说,只要大阵在,天山的阵法便无人可破,这也是天上能够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因为根本无人能够攻下天山。
然而,这座阵法强大之中,也有一个弊端。
无垠殿的阵法几乎连接了天山上的所有阵法,听说甚至还包括了天山可以一直浮空的机密,甚至有传言说,天山藏着一件半仙器,甚至可能是完整的仙器,这仙器便是天山浮空的原因,也是天山阵法的阵眼。
所有天山弟子进入天山学习的第一课,便是维护阵法,以及绝对不能损坏阵法,因为一旦阵法被破坏,那么整座天山就会分崩离析,而天山下方的城池也会因为天山无法维持浮空,而遭受灭顶之灾。
时潜自爆那天,无垠峰的阵法破了,天山外围的阵法却未破,甚至爆破掉落的碎石也被天山上的阵法拦住,没有落入凡人城池,可以说,这至少保下了上万人的性命。
千年来都未有人解开的问题,李孟春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我……这和时知临死没死有关系吗?不管天山的阵法为什么没破,无垠殿都炸了,时知临就在里面,你应该知道,别说时知临才分神期,就算他是渡劫期,甚至说,他已经大乘,差一步就要飞升了,他也没法活着出来,你知不知道?”
白叙之面色如霜:“若他有我的一片逆鳞呢。”
“你、逆、逆……”
李孟春瞪大了双眼,大张着嘴许久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一次他是真的惊呆了!之前白叙之皮劈了无影壁夺走无恨他都感觉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但是逆鳞?这个他真的没想到也想不到,更加不知道啊!
众人皆知,白叙之并非上一任妖皇之子,而是更早的千万年前,天神青龙与白虎升入神界之前留在人间的孩子,他在妖族千万年,都没有孵化破壳,直到上一届妖皇继位后,他才有了破壳的迹象,几乎是集聚妖族百年之力,才将这位天生血脉孵化出来。...
所以,白叙之不论在妖族还是在人族,地位都非常特殊。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起妖族,他的身份更趋近于半神,整个九洲大陆,唯一的神。
身居神族血脉的白叙之,身上的逆鳞,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逆鳞……”李孟春终于能说出话来了,“你们妖族的逆鳞,不对,你们龙,也不对,你也不只是龙啊,不对不对,我是想说,你那逆鳞,没有特殊含义吧?”
白叙之静静看着他,丝毫不为他的惊愕和语无伦次有丝毫波动,但听他说完,却屈尊降贵地回答了他:“龙的逆鳞,只赠与伴侣。”
李孟春:???
李孟春:!!!
李孟春:“你你你和时知临……你们、你们是这种关系?”
白叙之微微一点下颚,意思明确至极。
李孟春扶住自己差点掉下悬崖的下巴,使劲咽了口口水,又缓了许久,才恍惚道:“时知临没和我说过这个啊……这我……我……”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叙之不可能撒谎,这一点李孟春无比确信,但是他也想不到白叙之和时知临是那种关系啊!之前时知临从来没说过啊!而且他表现出来也就是两个人是好朋友的样子啊!
结果这么多年,白叙之这么执着,竟然是因为他是时知临的……遗孀?
李孟春差点被自己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这两个字给呛到。
白叙之淡淡道:“让开。”
李孟春下意识闪到了一旁,等白叙之走到山巅,雪白剑光浮于空中时,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不对啊!要是你俩是那种关系,时知临为什么不把无恨给你啊!他给我不就是……”
在白叙之冰冷的目光里,李孟春渐渐说不下去了。
难怪白叙之这么多年对他就和对仇人似的,要是他道侣死之前把自己的本命灵器给了别人,他也要怀疑些什么啊,这样一想,白叙之对他可还算是客气的了。
“你走吧。”李孟春后退半步,然后又忍不住上前走了几步,指着自己为自己辩解:“白叙之,不是、妖皇陛下,我得解释一下,我和时知临什么关系都没有啊,我们是纯洁的友谊,清清白白。”
白叙之收回视线,“吾知。”
剑光消失在无影峰。
如浮光略过昆仑上空,眨眼间就将离开昆仑境内,然而就在此刻,剑上的人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一凝,朝云层下方那连绵的山脉看去。
群山之间,他准确地找到其中一点,剑气辟下,破开一线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