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霖县从看台上望去, 像是山间的一颗耀眼的宝石,四处刚刚被雨水清洗过,月色里的绿意便显得比平日更加浓郁, 空气里的湿气更是含着山林特有的甜味,覆盖那站在看台上的两个少年。
顾眠现在还不太想回家去, 眼看时间其实还早,不过八点, 所以从陆撼城身上下来后干脆找了块儿干净的地方坐下。
谁想他屁股刚刚沾着地面,就被陆哥一把又拽了起来:“干嘛?”
他看向他的陆撼城, 眼睛亮亮的。
陆撼城脱了身上的短袖, 垫在地上, 然后才说:“现在坐吧。”
顾眠以前也总是不被允许到处坐, 地上凉, 哪怕大夏天,坐久了都得肚子疼,但他老是忘记,于是每回他一屁股往地上坐下,陆哥就要冒火,然后重新给他找个地方让他坐, 现在却是给他脱衣服垫垫。
顾眠琢磨这好像有点不同的地方,脸颊烧得慌,总怀疑自己再跟陆哥单独相处一会儿,都要醉氧了。
“那你呢?”顾眠作势也要照顾陆哥一下,根本没想太多,反手也要脱衬衫给陆哥垫垫。
陆撼城连忙拽着他的手, 哭笑不得说:“你干什么?”
“我……我也不想你坐地上, 地上多凉啊。”漂亮少年害羞的时候给他个地缝, 他想方设法都能钻进去,有时候却又直白至此。
陆撼城本就狂跳的心简直要为顾眠死在这夜,他强行拉着顾眠坐下,无奈道:“行了,我身体好着呢,不像你,总是发烧,害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发烧’这两个字。”
顾眠讷讷抿了抿唇,身体软,一拽就乖乖跟着坐下,他目光望着半山腰下的药厂,完全不敢去看陆哥,但又后知后觉陆哥好像从拽他坐下时就一直拉着他的手!
他们肩并肩的坐在半悬于山腰的看台上,看台边缘有为了防止人掉下去所设置的蓝色铁栅栏,每根竖着的蓝色铁栅栏间隔很宽,他们就刚好一人一个空隙坐在边边上,把双腿落在看台的外头。
从月光落下的方向看,他们中间隔着一根蓝色的铁管,铁管锈迹斑斑,蓝色的油漆早脱落了大半,但坚固依旧,把他们分别框在两个不同的铁栅栏格子里。
但从山的背面看向他们,他们则是在黑夜里牵手。
顾眠从前也不是没牵过陆哥的手,但没有这么久过。
两个男的拉手多奇怪啊,顶多勾肩搭背。但他们现在在牵手,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确切地传递过来,是比他高几度的温暖。
漂亮少年手心都热得快要出汗了,但这有什么关系呢?他乖乖地没动,乖乖被牵着,长久的牵着……直到忽地,陆哥把牵他手的姿势改为十指相扣。
他们的每根手指都贴合对方的手指缝隙。
顾眠余光悄悄看过去,心想着陆哥的手好大,他握不住,却不想陆撼城居然一直在看他!
救命!
顾眠吓得几乎撒手就要躲,但手被捏得太紧了,他只能呆呆坐在那里,用没被牵着手的手臂挡住自己羞答答的眼睛。
陆撼城
喜欢对顾眠管东管西,可这件事,是半点儿差池都不敢出,做什么好像都怕惹哭顾眠,所以他只是坚定地牵着顾眠的手,其余,都纵容顾眠按照他自己的步调去慢慢接受。
顾眠果然很快就像是发现没有危险的小动物似的,又欲盖弥彰从指缝里悄悄看陆撼城有没有还盯着自己。
没有呢。
顾眠慢慢放下遮着眼睛的手臂,眨了眨睫毛格外卷长的眼睛,不自觉地也凝望他的陆撼城。
从陆哥回来到现在,顾眠觉得自己根本没能好好看看陆哥。
不是没时间,就是不好意思,昨晚上又太黑了,只看见陆哥穿的破破烂烂,脚上的鞋还丢了一只,现在在黑夜里,他似乎总算有勇气去看醒着的陆哥,微微仰头看对方茂密蓬松的黑色短发,看对方深邃侧颜……
“陆哥。”忽地,顾眠喊道。
“恩?”陆撼城侧头过来,眼里含着不加掩饰的宠爱,“怎了?”
少年抿了抿唇,说:“你还没跟我说你怎么回来的。昨天去市里的路都还没清理呢,外头的人都进不来,你怎么回来的?”
陆撼城云淡风轻道:“骑自行车,说起来车子还得还给朋友,过两天我还得去市里一趟。”
“那你的鞋子呢?”顾眠低头去瞅陆哥的脚,一米八的大高个,鞋子穿得也比他大一圈。
“不知道丢哪儿了。”
“那你脚疼吗?”
陆撼城淡淡笑说:“我哪儿都好着呢,你不跟我说‘不舒服’,现在来头狼,我都能弄死,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