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素拾姐带她去了趟青云观,下山时她身上多了十来个平安符,分一个给周怀佑倒是合适,如此一来,她也不必特地回信了。
周怀佑遣来送礼的人翌日一早便到了。
那会薛无问正在三省堂陪卫项下棋,自然是听见了那一串长长的礼单。
前来送礼的人是太孙周怀佑的近侍廖公公,将十数箱贺礼抬进院子后,廖公公一甩拂尘,笑容满面道:“太孙殿下还特地差老奴给大娘子捎来两匣子沉香。”
说着,廖公公朝一边递了个眼色,马上便有人呈上两个古色古香的木匣子,匣子上头还放着一封信。
薛无问侧眸望了眼,只见上头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字:菀菀亲启。
菀菀,叫得倒是亲热。
卫项淡淡颔首,对身旁的老仆温和道:“将殿下捎来的沉香和信送到岁安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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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无问陪卫项下了一上午棋,从三省堂出来时,廖公公一行人早就打道回了府。
暗一啧啧称奇道:“想不到太孙殿下对卫家的大娘子还挺上心的,听说卫大娘子爱制香,太孙殿下便天南海北地给她搜罗奇香。今儿送来的奇楠沉香,据说有上百年的年头,一钱沉香值不少金子呢。诶,世子,太孙殿下应当是喜欢极了卫大娘子罢。”
薛无问漫不经心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唇角忍不住勾起,露出个讥讽的笑容来。
若是当真喜欢极了,怎会收下太子妃送来的侍寝宫女?
不错,不少世家大族的郎君到了年纪,族中主母便会安排通房教他们识人事。
可但凡家风清正些的百年世家,都不会如此做,免得弄出庶长子庶长女这样的糟心事来膈应未来的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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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丢的不仅是未来主母的脸,同时也在丢这些勋贵豪门的脸。
偏偏周皇室自来子嗣不丰,后宫里妃子只要能诞下龙嗣便能母凭子贵,一连抬三四个位份。
伺候周怀佑的侍寝宫女但凡有点儿心机,使点手段留下龙种,日后便能借着肚子里的孩子抬位份。
太子妃送去的其中一位侍寝宫女还是周怀佑乳娘之女,与周怀佑自小便认识,想来也是有些情谊的,日后说不得还能捞个孺子当当。
留了这样的人在后宅,时时刻刻提醒着自个儿的妻子,他与旁人自小便情谊非凡,还在娶你之前便同那人有了肌肤之亲。
这算哪门子喜欢,哪门子爱重了?
正想着,前头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
几个华服少女从一侧的月洞门走出,中间那人身着素色的霜色上襦,浅紫色的襦裙,头上缠着条浅紫色的发带,正侧脸听着身边人说话。
大抵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那姑娘唇角微微翘起,腮边的那抹笑似有春光流淌,灼灼夺目。
薛无问顿步,不用问也知晓围在卫媗身侧的小娘子应当就是卫家旁支的姑娘了。
卫家的姑娘个个生得花容月貌,打小便是花团锦簇地养着。几个人里,就数卫媗穿得最素,衣裳素,妆容也素。鸦青色的发髻里除了发带,连根木簪子都无。
可偏偏,她站在那,就是能叫人一眼就望见她。
只望见她。
薛无问“啧”了声,漆色的瞳眸里映着那条浅紫色的发带。
隐约间,仿佛又闻到了那股子盈盈浮动的暗香,撩人心神而不自知。
薛无问停下步子,他身旁的暗一自然也跟着住了脚,顺着自家主子的目光一望,不由得“咦”了声。
“那月洞门后头是卫老夫人的院子,前头的小娘子们应当是卫家那几位姑娘罢。诶,世子,”暗一手肘撞了撞薛无问的手臂,拔高声音兴奋道:“昨儿你从那果子林里出来,不是让我打听一位穿豆青色衣裳的姑娘吗?你瞧瞧,快瞧瞧,是不是前头那几位姑娘里头的一位?”
说起来,昨日自家世子还挺奇怪的。
明明离开果子林时,还笑着要他打听一位姑娘的。可后来从卫夫人的正安堂出来后,那张脸忽然就臭了,还同他说,不必去打听。
但暗一是头一回见自家世子对哪位姑娘感兴趣的,自然是要不遗余力地替主子找到那姑娘。
这毕竟是作为一个好暗卫该有的素养。
昨夜他思来想去,能到卫家果子林去的人不是卫家的小姐就是卫家的婢女。
就世子那挑剔的性子,能让他看上眼的大抵就是卫家那四位姑娘之一了。
眼下好巧不巧那几位姑娘走在前头,可不是天赐良机了么?
相比起暗一的兴奋,薛无问的反应可就冷淡多了。
目光在前头那渐行渐远的身影上顿了几息便缓缓收回,转身往另一头去。
暗一快步跟上,觑了觑薛无问面无表情的脸,纳闷道:“世子,你不去同人姑娘问声好吗?”
薛无问淡淡道:“卫家姑娘一贯来重礼节,怎可唐突了她们?”
暗一道:“但世子你不重礼节啊!难得遇见个喜欢的姑娘,你怎么这般不主动呢?要放在戏折子里,你这样,妥妥地,只能痛失所爱。日日夜夜看着旁人恩爱,而你只能孤老终生!”
薛无问:“……”
要搁往常,他大抵会拔刀招呼暗一几下子的,可今儿……
算了,没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