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三人离开, 诺拉关上门，一转身，原本只有寥寥几人的大厅几乎瞬间就塞满了人。

有人从头顶的吊灯上翻下来, 落地无声，像一只大猫，有人掀开地板爬出来，然后把地下恢复原状, 还有人正常走出房间, 但之前他们就贴在门后观望……诺拉无奈地耸耸肩。

她和这些特殊的“老人”们其实才相处了几个小时，她的工作是唤醒他们, 然后告知他们怎么“生活”。

本来，薇薇告诉她这些人的认知都退回到了幼童状态, 诺拉以为他们生病了, 现在看来他们的确是生病了，但是很好照顾，而且有一部分人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甚至过去模糊的影像。

这些模糊的过去却不能指引他们回到自己的来处, 但身体的本能可以——

属于刺客的本能。

这些孩子没有伤害诺拉, 可也不见得有多么好照顾，尤其他们的状态这么特殊, 他们在刚醒来时就潜伏起来, 但那双眼睛看向诺拉, 迷茫中带着亲近。

现在“外人”离开了，他们凑过来问：

“他们是什么人，诺拉阿姨？”

“我们可以出去看看吗？我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要不要把发现的人杀掉？”

“那动物呢？连动物也要杀？”

“我想妈妈了……我妈妈会给我煮牛奶，我觉得我今天还没有喝牛奶……”

“我想小狮子了，为什么这里没有养狮子？”

这里既不是马戏团, 也不是动物园啊。

“汉克，杜尔，”诺拉点了那两个谈起杀人的“孩子”的名字，“回房间去，我回头来找你们谈谈。”

小孩子的天真有时候带着残忍，引导他们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尤其这些孩子不是真正的孩子，是能够随手扭断钢管的家伙，照顾他们是很危险的事情，而薇薇给过她另一个选择——

是让他们从孩子开始学习成为人的生活，还是给他们一枪，让他们永远冰冻。

当薇薇交付责任时就交付了选择权……希望这座特殊的建筑，唔，能够帮上忙吧。

诺拉把“孩子们”安抚好，有人突然从窗口跳了进来。

这一秒诺拉见到了安分的小豹子们是怎么突然炸毛的，但来人比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收声。

“威廉先生……”诺拉一愣，“怎么不走正门？”

威廉扫了眼窗外，把窗帘拉上。

诺拉认得威廉，整个镇子就这么一位公交司机，她搬运东西时自然是托付对方，但此时，在灯光下，诺拉盯着威廉那张苍白的脸，又看了眼其他“孩子们”。

这位超级反派的妻子沉默了一下，语气平静：“发生什么事了？”

威廉：“关上窗户和门，关上灯，假装这里没有人。”

他回想起自己在公交车上假寐，借着明明灭灭的灯火看到的那张脸，皱眉道：“无论谁来敲门都不要出去。”

诺拉：“但是薇薇小姐与两位先生刚离开。”

“我会去查看一下情况的，”威廉看向其他的利爪们，这些人只是本能地警惕着他，他突然看向诺拉身后，“他叫什么名字？”

是那个在杰森几人交谈时一直跟着诺拉的利爪。

这就是在迷宫里杀死薇薇的利爪，而他直面了道具的作用，和其他猫头鹰一样被恐惧所俘获，薇薇不知道他的名字，诺拉替他取了名字。

他有一头黑色的长卷发，以及钴蓝色的漂亮眼睛。

“罗斯，”诺拉说，“怎么了么？”

威廉没说什么，确认养老院封闭后才离开。

他清楚这座城镇的建筑难以破坏，但不代表这儿的窗子没法卸掉，建筑上的零件还是可破坏的。

这个名为威廉的利爪本名罗斯·基恩，出身哈利马戏团，他没有后代，但他姐妹的后代还在世，生活在另一个城市，他并不想去找他们，在他们眼中，他应该早就死了。

塔尔·怀特的本名自然也不叫塔尔，不过他现在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利爪们拥有神志，也拥有各自的性格，他们作为马戏团的成员一无所知地成长到合适的年龄，再被猫头鹰们挑选，只有能力最强大的才有资格加入利爪，然后他们开始被洗脑，忘记过去，认为为法庭奉献一切充满荣耀，所有法庭的敌人都是他们的敌人……童年时他们接受正常的教育，而一旦成为利爪，命运就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但童年的生活会影响一个人的未来，失忆之后，恢复记忆也往往先恢复自己童年时的记忆模糊的，温暖的感触，这些无意义的，早就被时代抛去的东西，有时候会战胜成年后训练与杀戮带来的快乐。

……它让你正常，也让你痛苦。

威廉现在就是这样，他知道塔尔也是这样。在刚苏醒时，他被塔尔描述的未来诱惑了，倒不如说，作为老“同事”，他们熟知彼此，也明白该怎么对付彼此，他决定暂时忘记自己的过去，换一个名字，试一试去过不一样的生活。

……但法庭早晚会找到他们，就像是诅咒。

就像是他今天见到的那个人——对方穿着西装，像一位生活在哥谭市的正常市民，但威廉见过他的脸，对方也是一名利爪，但他并不同他们一样，他们睡在地下迷宫的棺材里。

在猫头鹰的安排之下，他们将拥有不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