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琮说“人已不同”的时候,她还真认真想了片刻,是谁如何不同。
至于,他问“夫人很怀念我卧病在床”的时候,她原本可以痛快地回答:是很怀念。
但话头转了个弯,下意识就改了口。
虽然改口后大意差不离,但那已经反映出些许真实。
泠琅咬着手指,惊魂未定地想,难道她入戏太深,把自己骗了进去,开始舍不得这个王八夫君了?
她不是傻子,情爱之事也不迟钝,可以一眼看出顾凌双对杜凌绝的心思,也能察觉苏沉鹤某些未曾宣之于口的心事。
至于王八夫君——生得有姿色,剑也很合她心意,大象台下她几乎收不住手的时候,他及时给予了安抚与镇静,虽后来二人没提起半句,但她一直都记得。
毕竟那是第一次,她主动脱离了失控状态,而不是力竭之后昏迷才遏止。
哦,更别说,后来几经同生共死,重伤后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因此生出些不可说的情愫,十分正常。
原来是这样!
想通了这一层,泠琅陡然放松下来,她惬意地靠在浴桶上,于氤氲水汽中眯着眼,思索接下来的打算。
当务之急是白鹭楼那边,顾长绮的线索已经断掉,她得再去一趟,问还有没有铸师的其他消息。
其次便是青云会。周厨子称,匕首是造给青云会某成员的,江琮那时在玩泥巴,对此所知有限。若要查探,得从其他分舵主入手。那个神出鬼没的臭秃驴便是可以问询的。
铸剑谷在江南,当年或许同江南分舵逃不开关系,更别说寂生屡次提起刀者,定是知晓什么秘辛。
最后,便是伶舟辞。对于这个师父,泠琅的感情颇为复杂,她们的关系不像师徒,更像首领与下属,如今她拼尽全力逃脱了这一层关系,已经拥有了和伶舟辞平等对话的机会。
天下第一盗,可并不仅有偷东西的本领。她让黄公子去找邓如铁,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伶舟辞也。至于借此打听江琮的师父,不过顺带、也是契机。
若伶舟辞能查出来,必定知晓那把剑的主人又何等身份,泠琅想借此和她做一个交易,一个让贪利的乌有手无法拒绝的、稳赚不赔的交易。
她们一定还有再见面的那天,那一天不会太远。
四肢完全松懈了力道,懒洋洋地漂浮在温水中,泠琅闭上眼,终于慢条斯理地想起了自己的情感问题。
她觉得没什么好处理的,喜欢与否是一回事,喜欢多少又是一回事。坦白说,她很清楚自己的好感来得十分浅
薄。
看他剑好,看他俊俏,看他说话中听,没有更多了。
患得患失的小儿女之态,她还远远不想做,毕竟、毕竟——
动了情的刀客,是拿不住刀的。
若真的能有什么,占占便宜及时行乐,也相当不错。在那之前,她不会告诉江琮,以免他太过得意。
如此,之前那些莫名的心悸与躁意便有了解释,泠琅很庆幸,原因是这个,而不是害了什么病症。
她又泡了一会儿,才神清气爽地走出来,带着满身水珠,喜滋滋地坐在江琮对面擦头发。
江琮抬眼看她:“何事这么高兴?”
泠琅柔情十足地道:“想到能同夫君日夜相对,琴瑟和鸣,便十分高兴。”
江琮身形一顿:“夫人在打什么主意?”
泠琅冲他眨了眨眼:“自然在打你的主意。”
江琮默默喝了口茶,看上去有些警惕,又有些茫然。
泠琅觉得他这副模样,简直是说不出来的有意思,正要再拿话逗一逗,对方起身,两步走出门,也去洗浴了。
晚些时候,二人躺在同一张榻上,分被而治,各据一方。
泠琅把想法说了,问身边人何时重返白鹭楼,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拿捏那个可恶的苍耳子。
江琮却说,去白鹭楼之前,他得到地下分舵做些事。
泠琅立即来了兴趣,她翻了个身,目光炯炯地盯着青年暗色中的轮廓。
“你会带我去的,对不对?”她发问。
那道轮廓一动不动:“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你是分舵主,还能受别人眼色?”
“我之前说,卧病在床是因为分舵出了内鬼,你可还记得?”
“记得。”
“我离开京城这段时日,他露出了点马脚,”江琮平静地说,“我得需处理此事。”
泠琅有些意外:“他是府上的人?”
“还未有定论。”
“你会对他严刑拷打?”
“这是必然。”
泠琅睡意涌上来,含糊不清地道:“好罢,那就明天再说。”
她翻身向里,闭上双眼,迷迷糊糊地,听到江琮又说了些什么。
似乎是,她腰上伤口太深,虽现在血肉已经复原,但伤了内里经脉。之前在路上不方便,如今回了京城,可以好好处理。
他说了几句处理的方法,问她意下如何,泠琅困得不行,只胡乱答应了,很快便陷入沉眠。
所以,第二天夜里,江琮从分舵回来,带着一身未散去的血腥之气,从天而降站在她面前,开口就是让她脱衣服的时候。
泠琅是惊讶了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