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第一个晚上睡得一点都不好。
梦里的蒋游是一个虔诚的教徒, 有一天正在给教众讲经布道时,壁画上的小天使忽然活了过来。
小天使长着贺年的脸,却圆头圆脑地更加幼态, 胖乎乎的小手抓着一个装满花瓣的竹篮飞到蒋游身边, 围绕在他身边不断撒花。
教众惊呼神灵现身, 一定是对蒋游多年来忠诚信仰的肯定,蒋游也这么觉得,所没想到下一秒小天使忽然开口。
“你要和晏折渊结婚了。”
撒花。
“主命你和晏折渊结婚。”
撒花。
“你当欣然接受主的意志,不可违抗。”
撒花。
“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祝福这对爱人。”
撒花撒花。
什么鬼!
蒋游瞬间吓醒了, 躺在黑暗中懵逼了好几秒, 眼睛缓慢眨动。
太吓人了,竟然会梦到上帝派人给自己和晏折渊指婚,这中西结合得也太离谱了吧,幸好是假……呃, 等等, 小天使是假的,但这件事好像是真的。
思维逐渐回笼,想起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蒋游忍不住在心里把正在种植园里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辛勤劳动的林飞白骂了个遍,又忍不住侧过身盯着正呼呼大睡的贺年, 充满怨念。
自己怎么能跟晏折渊结婚。
首先自己是直男, 其次自己视晏折渊为爸爸,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跟自己的爸爸发展出超越父子情的其他感情。
这太变态了!!!
蒋游郁闷地想,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恶向胆边生。
黑暗是罪恶滋生的温床。
等了两秒钟, 蒋游单手撑起身体凑到贺年耳边发出恶魔低语。
“你去跟晏折渊结婚吧, 替嫁文学了解一下……”
梦里,身为赏金猎人的贺年正在护送一批宝藏穿过大漠,突然间狂风骤起,漫天沙尘如同一块薄纱被吹起又倏忽落下,洒得人满头满脸。
风停,贺年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的黑色侠客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变成了大红嫁衣,而且头上还顶着一个繁复精美的凤冠。
贺年:搞什么?!
“老方!老方!”他呼喊自己的手下。
穿着银色盔甲的方叔越众而出,行至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而跪,抱拳道:“殿下,太子至今未归,无法履行睦邻友好的职责。现如今唯有殿下代兄和亲,亲自嫁与那晏国皇帝,才能换来我贺国的安宁与祥和。望殿下去了晏国后能恪守本分,早日为晏皇诞下龙子,臣等必在故土日日翘首以盼,期待殿下的好消息。”
贺年:???
画面一转,金殿之上,头戴冠冕身着玄服的高大男人正一步步地靠近自己,原本英俊的脸上布满阴云,眼神凶戾阴鸷,充满杀意。
贺年心如擂鼓,一点点向后退去。
男人伸手掐住贺年的脖子,猛地将他扯回自己面前,五指不断收紧,“你以为这样就能取代你哥哥在朕心中的地位?冒牌货就是冒牌货!”
“哥哥救我!”
骤然从床上坐起,贺年大口喘息着,几秒后才意识到一切都是做梦。
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他竟然梦到自己代替哥哥去跟晏折渊结婚,晏折渊非但很不满意,而且还要杀了自己然后重新迎娶哥哥……救命,这是什么离谱的剧情啊!!!
如果他有罪,那就让法律来制裁他,而不是让他做一个这么可怕的梦!
晏折渊莫挨我们兄弟俩,快点滚出我的梦啊!!!
贺年崩溃地发出一声哀嚎,转头看见蒋游熟睡的侧脸,想到自己刚刚回家还没暖热乎的哥...
哥就要跟这么一个暴君结婚,忍不住再次忏悔起来。
*
次日,工作到大半夜才回家的贺长康带着两个儿子去给亡妻扫墓。
只是两个儿子的精神都不太好。
“昨天没休息好,是不是床睡不习惯?”贺长康首先关心大儿子,心想临时收拾出来的房间果然不行,“等会儿回去让老方把产品图册拿过来,你挑自己喜欢的换。”
“不用了,”蒋游摇头,他当然不能跟贺长康说自己昨晚梦到主降下神谕,按头让自己和晏折渊结婚,又看贺长康似乎也没有提起这件事的意思,只得暂时按下,避重就轻地道:“就是刚回来有点激动,做了个梦。”
“没有不习惯就好,”贺长康放心了,转头去看更没精神的小儿子,“你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做了个梦,”贺年垂头丧气道,“大概是因为跟我哥一起睡太激动了吧。”
贺长康:“……”
贺长康的妻子名叫乔汐,是位明眸皓齿的美人。虽然一开始和贺长康是商业联姻,但二人意外地志趣相投,婚后生活很是融洽。
只可惜造化弄人,贺年一岁半时乔汐搭乘的飞机意外失事,同一趟航班的还有晏折渊的父亲晏怀秋和其夫人郑琴。
大概是因为经历了相同的悲剧,还活着的亲人对彼此的心境更加感同身受,也是从那一年起晏家和贺家的关系日益密切,双方相互扶持。
半年后,晏老爷子找回了晏怀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晏折渊,将他带回晏家,经过一个月的调*教后领他去贺家做客,在那里晏折渊第一次见到了贺锡。
命运如同一张早已织就完毕的蛛网般丝丝相扣,谁也不知道会在哪里遇到下一个节点,而这个节点又与谁有关。
看着墓碑上妈妈的照片,尽管记忆深处还是一片空白,但蒋游的心里仍旧涌出一股难以抗拒的亲切感。
清理墓碑,把枯掉的花束换成乔汐生前最喜欢的三色非洲菊,父子三人一边干活一边分享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没什么严肃或者煽情的场面,只是普普通通的家人团聚而已。
结束时贺长康和贺年特意先行离开,留下蒋游站在墓碑前。
蒋游平常总是很多话的,可是这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以指尖抚摸过墓碑的每一寸,最终碰到乔汐的照片。
乔汐笑得明媚而恣意,如同一株自由生长的花,蒋游也是如此。
“妈妈,我回来了。”蒋游小声说,弯下腰在冰凉的墓碑上亲了一口,“以后我会替你照顾爸和弟弟的,你放心吧。”
一阵风轻柔地拂过蒋游的面颊,树叶沙沙,这也许是某种回应。
从墓园回家的路上贺长康跟蒋游商量着后面几天的安排。
“下周三你有时间吗?有的话跟爸爸去一趟公司。我已经交代秘书召开股东大会,到时正式把你介绍给他们。另外还有户籍那边,像咱们这种情况还需要走一些流程,最快到下周五之前就能办理户口了。”
说到这里,贺长康迟疑了一下,抬眼看着蒋游:“至于明天……”
蒋游歪了歪脑袋,明天怎么了?
“明天我约了晏老爷子和晏折渊来家里。”贺长康沉声道,“谈谈你们两个的事。”
蒋游:“……”
副驾驶的贺年:“……”
这一刻,两人竟然不约而同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梦。
“这件事首先怪我,如果不是我放任不管,折渊那孩子八成不会那么轻易地答应这桩婚事,也不至于现在要你来收拾这个烂摊子。”贺长康叹了口气,很是认真地进行自我检讨,“不过小游你放心,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只是可能需要点时间。如...
果你真的不愿意爸爸绝对不会勉强你,一切都以你的意见为主。”
蒋游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坐在前面的贺年小声嘀咕:“这还有什么如果,不会真有人愿意跟晏折渊那种工作机器结婚吧,更何况我哥可是直男……呃,哥,你是吧?”
贺长康闻言也好奇地看向蒋游。
他在蒋游的成长过程中留下了太多的空白,因此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处于什么都想知道的阶段。
蒋游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跟亲爸和亲弟讨论自己的性取向,嘴角不由抽动了一下:“是、是啊。”
从他的话语里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停顿,贺长康先是一怔,然后低头笑了笑。
蒋游也不想停顿,可说话时眼前却偏偏闪过昨天和晏折渊在地毯上打滚的画面,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了握,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某种坚实的触感。
“应该是吧,”话到嘴边竟然变得没那么坚定了,蒋游硬着头皮补充,“我以前都喜欢女生。”
贺年一下来了兴致,“哥你都喜欢过谁啊?谈过恋爱吗,谈过几次?等等,不对,我是不是该问你现在有对象吗?”
蒋游:“……”
贺长康却是笑了一下:“这样啊,那我就知道了。”
蒋游一脸懵逼——这就知道了,知道什么?
“不过小游你可以再考虑一下,你和折渊之间是有缘分的,就像我和你妈妈。”
贺长康知道蒋游和晏折渊的渊源,知道这些年来他们从未真正断掉和彼此的联系,只是在双方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这种牵绊令贺长康这位真正的父亲也感到嫉妒,却又不得不承认命运真的会将有的人编织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走散。
车开到公司门口,贺长康临下车时笑眯眯地对蒋游说:“再想想吧,说不定呢?”
*
连着好几天没直播了,蒋游点开微信群,想了想,先发了几个红包。
群里顿时热闹起来。
-捕捉活体酱油!!
-嚯,这么大的红包啊,酱油你中彩票了?
-呜呜呜今年第一次手气最佳,谢谢酱油老板!
-话说酱油儿今天突然冒泡,是不是家里的事解决好了,可以继续直播了?
之前蒋游停播一周,请假条上的理由是家里有事,现在十六年期已过,小龙王顺利归位,接下来自然要回归正常的工作生活。
蒋游心情大好,笑眯眯地打字回复:谢谢大家关心,家里的事已经处理完了,不出意外今天就能上播。我先去把直播间的请假条撤下来。
水友们一阵欢呼,纷纷表示没直播看的日子实在有些无聊,以至于都已经开始想念蒋游的唢呐组曲了。
-酱油儿今天吹吗?吹的话我要点个《喀秋莎》,拦我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