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最近发生了不少事。胡氏算是看明白, 女儿是个有主意的。她很乐意结这门亲,但女儿兴许不这么想。
再有,女儿过完年才十岁, 村里的姑娘成亲早,可十岁就定亲,也实在太早了点。就算媒人没说,胡氏心里也明白。人家好好的富家公子非要到村里来选一个毛丫头做未婚妻,这里面肯定是有些不妥当的。她自己都这么想,村里其他嫉妒李家的人只会说得更难听。
譬如“卖女儿”之类的话, 肯定是有的。
她不想听,如果是婆婆做主,那这事就怪不到她头上。
因着这种种, 她才求到了婆婆面前。
按理来说,村里人能够搭上这么富贵的亲事, 那是求之不得。家中有了一个出息的姑娘,也能拉拔兄弟,对于婆婆这种看重子孙传承的人, 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兴许还会催促她赶紧把婚事定下。
结果,婆婆竟然拒绝了。
胡氏诧异之余,还来不及劝说,女儿又这般抵触。不想答应这门婚事, 话也不能说的这么难听吧?
她好歹亲娘。
这些年来, 她自问从未亏待过女儿。
“眼皮子浅”这样的话, 婆婆骂她还罢了, 女儿怎能这样说她?
胡氏气得脑子发蒙,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口中下意识训斥:“你敢骂我?”
“你该骂!”李秋宁气得浑身发抖:“我又不是天仙,一个乡下见识短浅的毛丫头而已, 人家该娶妻的年纪,凭什么等我五六年,你多少有点脑子,也该知道这其中有诈……”
胡氏终于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捂住女儿的嘴:“你个死丫头,什么话都往外嚷。”
说着,不由分说将人拽进了门。
关于女儿家的婚事,没定下来之前,都不宜往外说。否则,成了还好,若是没能成,多少都会影响姑娘家的名声。
胡氏常年干活,手上有把子力气。李秋宁再能干,她也才十岁,饶是她极力挣扎,却还是被拉着进了屋。
她挣扎时,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她恨透了这种无力感,想到什么,她大喊:“奶……我娘要打死我了……”
柳纭娘站到窗前: “有话好好说,都别动手。”
胡氏讪讪放开了手,道:“这丫头嘴上没个把门的,生怕外人不知道,我才把她拉进门。”看到女儿满是憎恨的目光,她眼泪夺眶而出,抽噎着道:“这是我亲闺女,我还能害她不成?”
李秋宁背对着她,不再吭声。
双亲愚昧,遵循着他们自己的那套道理,说着为她好的理由,实则害她一次又一次。
她已经不想解释。
胡氏觉得自己委屈坏了,哭着道:“我知道这门婚事不对劲,但何家那样富裕,你进门就有人伺候,哪怕男人花心又如何?你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你别想着找两情相悦的人,在这世上,感情都是假的,只有银子才靠得住。你看看村里这些夫妻,也有那违背父母之命非要在一起的,结果如何?再深厚的感情,也没耽误他们为了柴米油盐吵架……娘是过来人,不会害你的!”
“有了银子,就什么都有了。”胡氏苦口婆心:“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人家压根看不起我,进门也是受罪!”李秋宁擦着眼泪:“富贵人家的规矩多,阴私也多,一个弄不好,知道了人家的秘密,兴许就会将我灭口……”
说到这里,她伤心至极,哽咽不能言语。
听着她这语气,柳纭娘心中升起了疑惑,又见李秋宁哭得险些背过气去。一般人只凭着猜测,可没这么伤心,她这模样,倒像是亲生经历过一般。
这番话落在胡氏耳中,就觉得女儿是狡辩,气道:“这天底下是有王法的,那人说灭口就灭口?”
李秋宁气得浑身颤抖:“人家说我重病死了,你难道敢说不是?要是还给你大笔银子弥补,又说衙门有人,你们敢告状就有牢狱之灾,你怎么选?”
胡氏哑然。她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颈一般,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边是大笔银子,一边是牢狱之灾。她还有两个儿子在……搞不好真的就不追究了。
只想一想,胡氏就已经放弃了女儿。如果事情真的临到门前,牢狱之灾就在眼前,压根就没得选!
见胡氏不说话,李秋宁嘲讽道:“看,这只是假设,你都不肯帮我报仇。还说什么疼我怜我,都是假的!”
“不是!”胡氏强调:“我是真的为了你好。何家怎么可能敢杀人?”
李秋宁冷笑道:“当我知道的秘密会害了他们家唯一的独苗,杀人灭口有什么稀奇。”
胡氏简直要疯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假设。人家正经的生意人,哪里有什么秘密?”
“你连人都不认识,那你就知道人家是“正经”人?”李秋宁质问:“你满脑子就想着让我嫁一门好亲,给你们增光添彩。然后拿夫家的银子孝敬你们,再拉拔两个弟弟,是也不是?”
是!
胡氏希望女儿拉拔两个儿子。
但是,她也是真心希望女儿过得好!
柳纭娘若有所思,突然问:“何家有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