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婆婆这话, 钱小喜愈发心虚,不敢多问,只干活愈发卖力,主动去拉磨, 她平时少干这些粗活, 半个时辰不到, 磨得手心都长出了血泡。
接下来挺沉默,柳纭娘不停往磨中添麦子, 抽空把磨好的粉装好, 像是在发呆, 始终没有提出要换下儿媳。
钱小喜暗暗叫苦,手心一片火辣辣的痛, 实在忍不了, 她停了下来:“娘, 我想去上茅房。”
说到这里, 她又有了主意,看了一眼边上的几袋大麦:“一次磨这么多,太费劲了。我去三叔家里借他们家的驴过来拉磨, 回头我割点草送过去。”
说着话,转身就想溜。
柳纭娘闲闲道:“我请了你二舅目守在孙家门口, 你可千万别去。”
钱小喜身形一僵,勉强扯出一抹笑回头:“娘,孙家又没有毛驴, 我去做甚?”
婆媳二人对视,钱小喜率先败下阵来,飞快跑了。
去村里的一路上,她心中焦灼不已。但是, 孙家是不能去的,她老实跑去汪家三叔那里借来了毛驴。
有毛驴拉磨,就不用两个人耗在这里,柳纭娘提议:“我回去做饭,你别偷懒,争取今天磨完。”
钱小喜心不在焉,随口应下。
柳纭娘离开村口,回头就见往磨中添麦的钱小喜四处观望,不用问也知道她是想找人报信。
村里的孩子挺多,六七岁往上的都会帮着家里干活,但往下的,平时都在村里疯玩,磨子这里经常都挺热闹。
柳纭娘冲着路旁的孩子招手:“一会儿要是有人来,你就大点声喊我。回头我给你买小糖人。”
这里面风调雨顺,但赋税未减,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好过。也就是最近刚秋收才没有拉饥荒,这些孩子想要吃糖,非得逢年过节不可。听到这话,那孩子正在躲猫猫的孩子顿时眼睛一亮:“好!”
柳纭娘回家后准备做饭,这两天的粗粮糊糊喝得她格外难受,打算烙点饼子吃。正忙活呢,听到村口有孩子大喊:“婆婆,有人!”
退了灶中火,柳纭娘出门就看到了门口一脸兴奋的孩子,更远一点,一脸愤怒的李氏急奔过来:“三妹,刚有孩子去喊孙明槐,我还怕误会,特意跟了一路,结果真的是去见钱小喜的。”
姜芦花的院子里磨子不远,两人跑几步转个弯,果然,就看到村口的磨子处站着一男一女,大概是为了避嫌,两人并不亲近。孙明槐手中还扛着半袋麦子,左边的小道上,高氏端着盆,里面还有小勺子等磨麦子需要用到的东西。
李氏看到夫妻俩都来了,以为自己猜错。毕竟,谁家女人也忍受不了男人在外头拈花惹草,她半信半疑:“难道是巧合?”
柳纭娘缓步上前:“二嫂,我发了面,你去帮我烙饼。家里不用做饭,晚上都来我家吃。”
虽说姜家帮忙她都给了谢礼,但到底不多,如果算工钱,欠了不知多少。更何况,家里两个女人独居,请人干活花钱不说,还会惹人议论。如果不是姜家帮忙,流言蜚语怕是要淹死二人。
这些,是多少银子也买不来的。姜芦花一直想感谢娘家,但奈何囊中羞涩,这份感激只能藏在心底。
如今柳纭娘来了,当然要把这份情意还上。
李氏闻言,愣了一下,每家都不宽裕,他们一家人跑来吃一顿,婆媳俩至少要吃十来天……转身之际,她将这话抛到了脑后,打算干完活就回家。
磨子前的两人正低声说话,柳纭娘缓步上前:“对不住,我家麦子比较多,今天大概都磨不完。”
孙明槐长相不算多好,但比村里这些常年下地的汉子要白许多,加上他着读书人才穿的长衫,动作儒雅。打眼一瞧,就知他和村里的粗人不同。
钱小喜低下头,继续干活。
孙明槐回头笑道:“倒是我来得不巧,那我们家稍晚一点再来。”
他看了一眼钱小喜,道:“磨麦子需要力气,最好是男人。”说着,开始挽袖子:“我帮你们一把,也能快点磨完。”
高氏端着盆上前,笑吟吟道:“大娘,我这记性不好,刚才都准备做饭了才想起来没有面。刚好明槐嘴馋……”她一脸歉然:“能不能让我先磨点带回去做着?也不要你们白让,稍后明槐帮你们磨,磨完为止。”
“可不敢要你帮忙。这些粗活,哪是读书人干的?”柳纭娘拿出小帚清理磨中的面:“今儿就到这吧,我们明天再来。”
钱小喜讶然:“娘,我们都搬来了。”
“可以搬回家。”柳纭娘头也不抬。
钱小喜:“……”
搬来搬去好玩么?
方才她见着了孙明槐,只来得及告知他婆婆怀疑二人,她想买药的事,还没有细商量,婆婆就追过来了。这要怎么办?
她心下慌乱,下意识看向孙明槐,眼神里还带着点责备。他来就行了,为何要把高氏也带来?
高氏来了,两人靠近一点都不能,还怎么商量事?
孙明槐垂眸,如果高氏不来,才会惹人怀疑。
柳纭娘让方才那个报信的孩子去喊姜二舅,自己则将磨好的面抬起放在钱小喜背上。
刚磨的面到处都是灰,这一扔,顿时腾起一片面雾,钱小喜整个头脸上都是灰,格外狼狈。在心上人面前如此,她的脸色当即就变了,想要整理也已来不及,干脆低了头飞快离开。
孙明槐若有所思,方才他刚到这里,姜芦花就赶过来了。可见钱小喜说的话是真的,真的有人在姜芦花面前说了他二人的事。有时候越是避讳,越是惹人怀疑。他一脸不赞同:“大娘,你们搬不动,可以找人帮忙的。女子体弱,还是别……”
柳纭娘不客气打断他:“你吃咸菜长大的吗?”她轻一声:“别以为读了书就了不起,我们又不是你的谁,少多管闲事。”
被呵斥了一顿,孙明槐皱了皱眉。高氏不满:“大娘,明槐是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