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梅花正在边上收拾,闻言头也不回,冷淡道:“李大夫的医馆。你要是不愿意待,咱们立刻就走。”
耽搁了半日,此时已夕阳西下。这时候出了医馆,大概就只能花银子去住客栈。偏偏他们夫妻俩如今囊中羞涩,住一宿倒是拿得出,可明晚住哪?
还有,饿一整天,饭还没吃呢。
孟成礼听着咕咕叫的肚子,叹息道:“我没有力气。”
余梅花垂下眼眸:“外面有粥,我去给你盛。你好好养病,若是明日有所好转,咱们就去找落脚地。”
李大夫送走了病人,进屋就听到这一句。他还怕这对夫妻赖上自己,听到这话后,心头一松。他做惯了好人,随口就道:“不着急走,养好病再说。”
话出口,他就想打自己的嘴。也是因为他心神不宁,惦记着别的事。
余梅花大喜:“多谢大夫。”
孟成礼垂下眼眸:“谢大夫。”
“不用谢。”李大夫嘱咐:“你这病看似来势汹汹,但只要喝了药,明天就会好转。”
言下之意,让二人隔日就搬。
夫妻俩也不想寄人篱下,可如今……余梅花低下头:“好。”又好奇问:“李大夫,刚才我听说有人愿意出银子请你帮忙熬药。要不,我帮你?”
有的人总以为熬药不能随便,非得是大夫亲手熬的才放心入口。李大夫一个人管着整间医馆,除了给人诊脉配药,还得采买药材,已经忙不过来。哪里愿意帮人熬?
再说,熬药这事简单,就是费点柴火而已。若是收了高价,于他名声有损。
“不用,让他们回去熬。”李大夫转身出了门,这一去,就深夜才回。
余梅花看着黑下来的天和始终紧闭的院门,心下黯然。
事实上,李大夫并不是为了刻意避开他们,他还有别的事呢。
今早上他跑去周家诊脉,结果里面却说不方便。也没有和他重新约点时间。
他总觉得,廖小草跑去周家不只是为了卖笋,应该还说了别的事。否则,对他还算客气的周家人也不至于突然就这般冷漠。
出了事情,就得想法子解决。因此,他想法子约出了周家的两个下人,请他们喝酒。
可惜,两人的嘴很紧,也可能是不知情。反正酒喝了两坛子,李云生什么都没有问出来。醉醺醺回到家里,看到亮着烛火,恍惚想起家中有了病人,想到那对夫妻,心中又添了一层厌烦。
做什么都不顺!
最近好像走背字,大笔银子花出去,什么都没得到。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就不到这山旮旯来了。
再想回头,又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实在不甘心。
“李大夫,你喝酒了?”
余梅花满脸担忧地迎出来,看他跌跌撞撞,伸手就去扶人。
李云生看她不见外,心里生出了几分不喜。倒不是余梅花有多丑,而是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和这样的女人扯上关系,那边就更不可能了。想到此,李云生有些后悔今日的草率,不应该怕夫妻俩闹事就把人放进门来。
他反正也不缺银子,转身就走:“不太方便,我今日去外头住。你们明儿就搬走吧!”
听到这话,余梅花先是一愣,看他要走,顿时就急了。
要知道,镇上的人都起得早,天刚一亮,有些村里的人都已赶到医馆。有些话不趁着今晚说开,明儿可没有机会。
她扬声喊:“成礼,你快来。”又焦急地上前两步:“李大夫,咱们聊一聊吧。”
李云生头也不回:“没什么好说的。我在你们家身上花的银子已经够多,做人不能贪得无厌。否则,不会有好下场。”
余梅花心里发慌:“李大夫,可我们是为了你才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当初说好了的事,我也没有强迫你们,你们既然已经答应帮忙,就该知道后果,也该想好退路。”李云生看似醉得不轻,可他今日本就是为了办事,哪里能真的喝醉,此时脑子清楚得很:“我出银子,你们帮我办事,但你们不能因为帮我办了一件事就讹上我……没这种道理。”
此时屋中的孟成礼已经赶了出来,一副想要说话的模样。李云生皱了皱眉:“事情没有办妥,我还没责备,你们反而不依不饶。再要纠缠,就把银子还我。”
如果说余梅花对李云生说话还算温和,孟成礼开口就没那么客气了:“李大夫,你让我们办的可不是一般的事。我身子弱,做不得重活,为了你连亲娘都害了,现在我娘生了气,你要是不管我,我就没有活路……这人要是被逼到绝路,什么法子都会试一试……譬如,去府城告状!”
最后一句,语气决绝。
李云生霍然回头,冷笑道:“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
孟成礼这两天丢尽了脸面,脸面这种东西,丢啊丢的就习惯了,他冷笑道:“我对养了我一场的养母下毒,本就不配为人,你骂就骂了。但是,你也好不到哪去。”
在李云生难看的目光中,他自顾自继续道:“那天你让我们做的事挺蹊跷的,我娘她常年住在镇上,从不和人结仇,我们夫妻不知道你为何要毒害她,但这人都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你说,我们要是把这事说出去……”
李云生目光凌厉:“你敢!”
孟成礼退后一步,避开他的目光,强撑着道:“你要是帮我治病,收留我们夫妻,我自然是不敢的。”
李云生:“……”
看二人你来我往寸步不让,余梅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真的不愿意和李云生为敌,出声道:“李大夫,我们夫妻走投无路,你先收留我们一段,大恩大德往后一定报答。”
李云生面色难看:“明日再说!”
再一次不欢而散。
另一边,有人到了村里,找到了正在养病的柳纭娘。来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着利索的绸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的额头,微微欠身:“我家主子有请。”
村里人可能认不出来,以为她是富家夫人。柳纭娘却知道,这分明是富家人养的嬷嬷。她也不多问,起身就跟着她离开。
到了村口的小树林,早已有马车等在那里。
妇人歉然道:“此事不宜大肆宣扬,马车不好进村,夫人勿怪罪。”
事实上,她以为要费一番唇舌才能把人请出来着。
柳纭娘并不多言,她已经猜到了妇人口中的主子是谁。
马车一路不停,从周家宅院的偏门处进入,到了后院外停下。
柳纭娘跟着妇人从廊下进入正房。
正房内摆设考究,点着淡雅的熏香,榻上靠坐着一个绝色女子,看似随意,自带一股雅致。
“你送来的笋不错。”先赞了一句,又开门见山问:“前天你到门口说的那些话,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