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这样完好。
他空荡荡的,精心编织的柔软笼牢,曾因为离开了主人而黯淡无光。
如今却又熠熠生辉起来。
窗外的雪已经渐渐停了,一切漂泊无定的美丽事物,都终将会自由的、落寞地消融在空气中。
只有他的小叔叔不同。
陆忱愉悦地翘起嘴角,敲了敲门,喊门里的人:“小叔叔。”
浴室里的水声里,有人火冒三丈地问他:“干嘛?!”
他说:“吹好头发再出来。”
“知道了!”宁晃大声答。
隔了一会儿,他又敲了敲门。
喊他:“小叔叔。”
宁晃在浴室里,凶巴巴问他:“你又要干嘛?”
陆忱仰着头,慢慢说:“我买了个特别失败的东西,昨天到了,装在浴室里。”
宁晃显然没有想明白,有什么失败的东西会在浴室里。
陆忱从兜里摸出一个开关,按了一下。
于是浴室里的灯光,忽然变成了爆闪的五颜六色。
陆忱知道,这一刻有五颜六色的光点,在天花板疯狂旋转。
然后忽闪忽闪,时红时蓝。
如果宁晃仔细看,也许会发现,这些光点儿闪出了动次打次的美妙节奏乐点。
浴室里沉默了片刻,
隔了一会儿,他听到了宁晃忍着笑,有些发颤的声音。
他说:“陆忱,你给浴室买了个蹦迪灯球?”
陆忱用有些懊恼的语气,笑着说:“宣传视频不是这样,我气氛以为会很浪漫。”
那宣传视频在滤镜的烘托下,真的表现得很浪漫。
浴缸,红酒,星星似的灯光,旋转着的灯光。
他以为小叔叔会很乐意跟他再来一次。
谁知道到了却是这样的东西。
宁晃在浴室里爆笑起来。
笑得断断续续说:“你说的浪漫,是指在淋浴间里蹦迪唱KTV吗?”
陆忱说:“你可以试试,在里面唱点蹦迪名曲,跟着灯光摇摆起来。”
“……小心点,别摔倒。”
浴室里的宁晃险些笑岔了气。
陆忱隔着门,也就这样翘起了嘴角。
220
这个澡洗了很久,宁晃真的在里面唱了几首老歌,直到他骨头都被洗得绵软了,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到外面的痕迹,整个人都被洗成了家里的味道。
——陆忱的味道。
这话不能细想。
然后他整个人都香喷喷、软绵绵的,被装进陆老板选的睡衣里。
“啪叽”就倒在了床上。
滚了三滚。
滚到床中央。
他累得厉害,洗了澡更是体乏,一股眷恋就这样袭来,只觉得这里处处都比外头更温暖,处处都比酒店更合自己的心意。
家里的床更绵软,家里的枕头更实习,家里的色调都恰到好处的让他心里舒坦。
难怪自己三十几岁被养成了一把子懒骨头,陆忱就是有种特殊的本事,能将好好的一个人养成恋家癖。
陆忱俯下身来,指尖缠起他的一缕发丝,轻捻了捻。
他连炸毛都有些懒,哼哼唧唧问他做什么。
陆忱说:“检查头发干没干。”
他说:“干了。”
陆忱就笑起来,哄小朋友似的温声说:“嗯,很乖。”
宁晃不吃这哄小孩似的对待,当着他的面儿就嘀咕:“啰嗦。”
陆忱也不生气,就“嗯”了一声,起身去找适合冬天暖气时盖的被子。
宁晃趁着他背对他,又小声挑衅他:“脸皮也厚。”
“嗯。”
“还下流。”
“嗯。”
陆忱忽得转过头。
宁晃闭上嘴巴。
谁知陆忱没有理睬他的挑衅,倒是笑着把准备好的被芯取了出来。
这被芯前几天就被晒过了,柔软又蓬松,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却又把人包裹得很暖和。
陆忱把两角分别塞进被罩的两角,捏住,轻轻一抖,拉上拉链。
就把罩好的、干净舒服的被子盖到他身上。
宁晃从被子里钻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蔫蔫地看了他半天,没挑衅他,也再没说出话。
其实是再也挑不出什么缺点来。
除了那些吹毛求疵的指责之外,陆忱在他眼里,哪儿哪儿都好。
尤其是眼前的三十岁,好的不能再好。
细数十几年的记忆,哪怕加上之后到二十几岁,陆忱都是他尝过最温暖的滋味儿。
套上了一床被,陆忱又去取下一床被芯。
宁晃裹着被子,忽地小声问他:“我们以前都这样分着睡么?”
陆忱的指尖儿顿了顿,轻声说:“睡一床。”
其实以前他们都睡一床被,自从宁晃有变回十八岁的毛病,他们才有了这个习惯。
宁晃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把被子敞开一个缝隙。
小声说。
“那你就……上来睡吧。”
他想抱着他睡觉。
像爱人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