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桂宫会所,金先生办公室。
“金先生。”张闻站在一把背对着他的高椅之前,微低着头,声音里带着不悦,“今天下午的事是我疏忽了,不过说回来真是没想到姓陆的小贱人这么狡猾,我这不是念在您对她有点兴趣的份上没对她下狠手么,没想到还能让她跑了。就该一上来就给她点颜色看看……”
他话说到一半,只听“咣”的一声,拐杖用力杵在地面上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地面都在颤抖。
张闻浑身一凛,已经到喉咙口的后半截话戛然而止。
高椅一转,金先生转回过来面对着他。
靠在椅背上的金先生脸色阴沉至极,仿佛藏着万钧雷霆,就连一向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都略有一些不协调的凌乱。
他几乎没见过金先生这么生气的模样,禁不住浑身发冷,感觉后背的皮已经被金先生掀掉一半。
张闻有些慌张的目光不小心落在桌面的纯金摆件上,那由黄金打造出来金灿灿的钱山之下,似乎有一双幽怨的眼睛正盯着他。
张闻冷汗不由自主地往外冒,忙道:
“金、金先生,这件事是我没办好……我、我没料到她会跑得那么快,本来还想要戏弄她一下,没想到她居然误打误撞冲进了您的办公室,打扰了您和大人的会面……”
见金先生还是沉着脸不说话,张闻立即道:“我这就去将她抓回来,立即给她下个契印!这样她就老老实实不能不从了!”
“哼。”金先生听完他的话,冷笑了一声,握紧拐杖将自己撑了起来,慢慢在屋子里踱步。
“将她抓回来还下个契印,就凭你?你没看到将她带走的是谁?”
张闻刚才的确被吓得有些口不择言,但仔细想想这件事也觉得蹊跷:“金先生,我听说那位大人和陆今一向不合,陆今是她在文娱圈子里唯一一个绕着走的人。为什么那位大人会突然对她起了心思?莫非……即便是像大人这样的身份,也需要个炉鼎吗?”
金先生拖着一条僵硬的腿走到窗边,拿了根烟斗,缓缓往里面放烟丝:“那位大人被邪咒缠身,磨了几千年元神早就散得差不多了,母族也因她死得七七八八,现在不过就是苟延残喘。想要寻个炉鼎巩固元气也不是不可能。”
张闻心里一沉,糟了,要是那位大人将陆今寻去下了契印,用上了,恐怕旁人就再也没机会了。
那个陆今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是四界哪个地界的玩意,不人不妖,非神非鬼,可一旦嗅过她的滋味,再想起来只觉得心神荡漾,饥肠辘辘,难怪连朝辞都会对她下手,恐怕这身份未知的炉鼎来头不小。
这么说起来……
张闻喉头不安地滚动了一下,看向金先生。
金先生恐怕觊觎陆今有些时日了,这会儿将她弄丢了,金先生不得怒火中烧?
张闻整个人都快僵成根棍了,没想到金先生没有继续发作,反而语气变得稍微宽和了一些,很明显被其他更为有趣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回头看着他说:
“那位大人这么多年来懒得插手四界任何事,我求了这么久送了多少奇珍异宝才得到见她一面的机会,那件事她还未必会帮忙。据我所知,数千年来那位大人没给任何人得到她契印的机会,这次居然会出手帮助一个来历不明的小玩意……肯定有些蹊跷。大人那边你仔细盯着,有什么消息立即汇报给我!”
“是!”
张闻灰溜溜地从金先生的办公室里出来,给自己点烟的时候发现手有点抖。
猛吸几口烟给自己镇定镇定,安慰自己,没事的,金先生说什么做什么就好,他也需要能办事儿的人。
张闻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穿过走廊的时候,听见黑暗深处有些动静。
他停下脚步往大榕树后面看了一眼,见黑灯瞎火的,有一只蛇尾在树后摇摇摆摆,隐约还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呻.吟。
张闻立即将烟屁股一丢,压着声走上前去,看见一只蛇尾人身的男人正压着个另外一个人,死死咬着对方的脖子不放。
那人一开始还能维持人身,待妖气入体整个识海被侵占时,一双手臂从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缝中间往上分裂,直贯肩膀,活生生地撕扯成了两半。其他的三肢也以同样的方式分裂,变成了八足。一转身,气喘不止地伏在地上。
此人居然是一只巨大的蜘蛛!
蜘蛛的头维持着人形,苍白痛苦的脸色竟诡异地浮现出了一丝春色。
蛇妖死死咬着蜘蛛的脖子,以碾压的妖力形成契印,强行锁住了蜘蛛的心窍和修为。
蜘蛛一开始在剧烈地反抗,慢慢地,越来越顺从,望向身后的蛇妖时,神态也只有深深的爱慕,竟然舍得将妖族最最珍贵的妖气全部贡献给对方。
蛇妖贪婪地享受着蜘蛛的妖气,谁知刚刚沉迷,脑后突然剧痛,张闻一脚狠狠地踹了上来,蛇妖“哎哟”一声惨叫,一下子趴在蜘蛛身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儿搞七搞八!哈?”张闻怒不可遏,又一巴掌盖在蛇妖男的头顶,“就他妈的会给小妖下契印!这么一只不到百年修为的小妖妖气都要?能不能有点出息?”
受到惊吓的蜘蛛“嗖”地一声消失在草丛里。蛇妖下半身也变回了人形,摸着差点被打成两半的脑袋,嘟囔道:“百年的修为对哥你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我来说也是一顿美餐嘛……”
“还他妈顶嘴!”张闻一脚蹬在蛇妖的胸口,“金先生发话了,给我盯紧那位大人!听到没有!要是她给任何人下契印,第一时间回来报告!”
“那位大人?她的契印……”蛇妖说到这里自己吓了一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即闭了嘴,随后躬身一应,领命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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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今在温暖中苏醒,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没有任何疲惫感,脑子里一片清澄,身子也意外的很轻松。
望着陌生的环境,陆今有一瞬间的迷茫,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脑海中一闪而过昨日被朝辞抱在怀里的触感,以及再次因为朝辞的出现而一塌糊涂的梦境,陆今深吸一口气,一下子坐了起来。
我在朝辞家。
想到这件不得了的事情时,陆今的头发还有一缕不安分地支棱在脑袋顶上,抱着被子一角,满脸恍惚。
和正在忐忑的陆今不同,屋内所有的古董都在淡淡的昼间暖意下散发着经过岁月洗礼的古朴和厚重。
阳光从微张的百叶窗后透进来,正好洒在一团水粉色的花毛茛上。这份宁静和温馨营造出的安全感,让陆今很快镇定下来,开始整理记忆碎片。
昨天,为了争取褒姒这个角色去了桂宫会所的事情她自然记得,也记得在桂宫见到了张闻导演,两人聊了很多关于褒姒和《烽火》这部戏的事情。
之后呢……
陆今滞了片刻,极力回想,她只记得小董不知道为什么喝了一点带酒精的饮料就睡了过去,而张闻好像对她有些出格的举动,她逃走了。
逃跑的过程很模糊,张闻是否有追她她也记得不太清楚,只记得恐慌的感觉,和突然闯入一间满是人的房间时的绝望。
然后呢?她好像就没怎么挣扎了。
既然知道自己已经落入危险,丝毫不挣扎,这完全不是她的作风。
当时是什么控制住了她?竟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后来朝辞突然出现将她带回家的事儿倒是历历在目,进入卧室后很快就沐浴睡觉了。
陆今穿着浸满朝辞气息的浴袍走到浴室里,对着镜子有些出神。
浴袍的质感非常亲肤,穿上之后柔软又温暖,还有一丝淡淡的花香。
陆今细细的指尖抚摸着浴袍,目光落在身边的浴缸上,想起自己昨夜好像是在浴缸里泡得太舒服,快要睡着时脱力地挣扎回了床上。
所以,昨晚是我自己穿好了浴袍,回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