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宿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没回头,红着耳朵将门关上。
偃沨走到朝辞床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醒了。
“感觉怎么样?”偃沨笑着说,“一边承受着天罚一边在跟人打架,还打赢了,看来你这把老骨头还挺坚固。我该给你开瓶酒庆祝一下。”
朝辞平躺在床上,脸上被抽出的血痕已经没有再出血,不过红肿的模样看上去依旧很吓人。
长睫轻动,即便是眨眼的动作都缓慢不堪,嘴角还不忘扬起她标志性的笑。
“放心。”她的声音弱得几乎融化在清晨的第一道晨光之中,“寒雪玉露肯定会给你的。”
偃沨“呵呵”两声,强调:“三瓶都是我的,你别想喝半口。”
说完之后偃沨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傻话,惹得朝辞笑了起来:“我自然半口都不能喝,说好了全部给你,我不会食言的。”
偃沨正觉得这老狐狸似乎话里有话,便听她说:“不过,在此之前,还要麻烦偃沨姐姐给渡点儿神力……”
“……我是你们主仆俩的发电机还是加油站啊?”偃沨的额头上爆起一根青筋。
“请您别逗我发笑,我现在浑身疼得难受,一笑更疼。”
“谁跟你开玩笑了?而且……”偃沨晃了晃拳头,“我可以直接让你疼个彻底。”
朝辞撑起身子就要下床,偃沨冷眼看她:“干什么去?”
朝辞的长发垂落在肩头,面无血色的脸庞被晨光铺上了一层金色,看上去反而有种别致的娇美。
“趁着天罚的间隙,我得去将陆小姐的契印洗掉。”
“你已经发现了?”
朝辞下床的时候“嗯”了一声:“陆小姐脖子上那两个明显的血窟窿,即便我已经油尽灯枯,想要看不见也很难吧。”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偃沨冷笑一声,“是那个小野狐下的契印?”
朝辞刚想说话,突然连续咳嗽了好一会儿,顺了好半天的气才顺回来,弱声道:“但恐怕缔结契印的另一方还是要算在傀儡之主的头上,毕竟是那个人注入的妖力。”
先前朝辞在碎石坑和那只巨型傀儡对战的时候,黑雾之后的小狐妖就已经对陆今下手了。
和对付小宿一样的肮脏套路,以强下契印的方式想要对陆今达成身心上的控制,用来对付朝辞。
不得不说,陆今被下了契印,这的确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这么多年来,无论妖界怎么害怕朝辞排斥朝辞,她毕竟还是妖,对于妖界的事儿多少也有点儿敏感。她自然明白,“契印”这在其他三界看来非常下三滥的事儿其实于妖族而言,相当普通。
妖族到底是妖,天生带着邪性,并不在意所谓的廉耻,以掠夺和征服为乐。修行的漫漫长路太艰苦,大多数的妖类都喜欢走捷径,看中了某只妖、高修为的人甚至是能征服的神,便会想方设法下个契印当做炉鼎,将对方变为自己修行的容器。
强者对弱者强下契印的事儿在妖界比比皆是,整个妖界习以为常。被下了契印的契印之奴只有唯命是从这一条路可走。被掠夺修为,被当做容器,无论身心都无从反抗。
这些事情朝辞早就听说过,每次听到还是会觉得脏了她的耳朵。
或许是她从小就独自在苜蓿野地生活,本就和同族相处的不多,虽然同为狐妖骨子里多少也有妖性,可就是不喜这些腌臜事儿。
朝辞有认真想过缘由,有可能因为她远离宗族与今今一起生活,即便相处只有百年的时光,可那是她最重要的成长岁月,今今的单纯和善意便是在那时深深地刻入了她的骨子里,一直延续到现在,所以,她和别的妖的确不太相似。
自从中秋的变故,陆今的元神开始被人为地诱发,有人在怀着恶意想让她苏醒以破坏她命格。周围察觉到她纯净体质,想向她下契印的恶徒越来越多,朝辞不得已只能找各种各样的借口靠近她,贴身保护着,以免她受到伤害。
可她这么做也不安全。
一旦朝辞靠近,在相处中陆今很有可能会被唤醒记忆,所以朝辞一直在谨慎地拿捏分寸。
而这一回,那个人居然直接使用了能够营造记忆幻境的法器“如梦令”,强行将陆今送入记忆的幻境之中,如此一来,恐怕陆今已经知晓所有前程往事。
与此同时再通过傀儡给她下契印,又是一波险恶用心。即便傀儡已死,能够操控她的人可以在不可知的远方把控一切。
若是陆今醒来真的想起自己的身份,记起所有过往,那么她的命格将会彻底改变。朝辞还未承受完的天罚,会卷土重来再次要降临在今今身上吗?
这所有复杂的一切让一贯镇定自若的朝辞也不禁头疼。
陆今的命格是否会更改尚不可知,但现在将她心窍里的契印强行洗去已经是迫在眉睫。
朝辞绝对不容许,任何人肮脏的气滞留在今今的身体里。
朝辞向偃沨借些法力,以巩固自身的妖力,不然以她现在的状态恐怕冲不开别人给陆今下的契印。
偃沨听到她打算做的事儿,都已经不生气了,甚至无力吐槽,只想问她:“刚才你那只扁毛小宠物是怎么粘我的,你应该也看到了。帮陆今洗掉别人契印的同时,你自然会取而代之,变成和她结成契印的人。以后身体上的欲.望需要你来排解,精神上更是离不开你。据我所知,被下契印的一方还会不由自主产生祭献情绪,她就更离不开你。到时候她只会让你食欲前所未有地强烈,想要压抑,就得比之前更痛苦百倍。朝辞,你能承受得住吗?”
偃沨的话的确非常现实,将朝辞即将遇到的所有困难都摊到明面上警告她。
但朝辞却全然没有危机感似的,笑了笑道:“三千年前我以为我无法完成这场守护,可最终我也走到了这一步。即便知道承受不住也得试试,关于她的事情,我不可能退让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