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问道:“无其他了?”
这几个都是朱明国的地方,如今这几个地方的反贼就用地名为号,也算是容易分辨。江南自古便是丰饶之地,这几家中江南府财力最丰。乾河府就是秋意泊曾经去跟着泽帝一道去避暑的地方,那地方已经距离燕京很近了,那里多高山,民丁壮硕。龙泉府便是边疆,严格来说这一块都不能叫反王,龙泉府民风彪悍,龙泉府为突厥占领后,这位龙泉王自立为王,硬生生将突厥打得退出龙泉府,险些打进突厥王帐,与突厥签订协议,互不侵犯,但这位龙泉王也不明确归顺朝廷,就这么糊弄着,安居于龙泉府一地,将龙泉府护得安居乐业。
秋意泊最看好的就是龙泉王,这样的能人,不是光有战勇就够的,他不管剩下的是来自龙泉王还是龙泉王的军师,他龙泉王能在龙泉府平安过到今日,至少他称帝的能耐是有了——他还缺的是称帝的资本。
秋家完全可以充当这个资本,让他称帝,从龙之功,只要秋渡云脑子清楚,应对得当,混个丹书铁券还是稳妥的,只要龙泉王这一脉能延续,秋家百年内是不必再愁了。
他知道他的一言一行都将牵引因果,这等凡间改朝换代的大事他是能不沾染就不沾染。他不能对着秋渡云说【我看这龙泉王不错,咱们老秋家就支持他造反,必定能成】之类的话语,但是他可以让秋渡云自己想。
无铭真君那说话的方式,也不难学。
秋渡云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今日孙儿求见,是有一件急事,五天前江南……”
秋意泊抬了抬手,打断了他:“这等事情,你为家主,你自己做主便是,我不掺手。今日许你入内,是有一事要与你商议。”
“是。”秋渡云顺从地静默了下来,秋意泊道:“我实话与你说,我已至修行关头,此后或许会外出游历,无心再问凡间事。我父、三叔亦是如此。昔年与我同去修行中,兄姐已至真君境界,需得为宗门考虑,另一位长姐亦是在修行关头,无心照料尔等,再有一位小辈,他修行尚浅,我都不愿掺手帝王事,他更不能。”
“如今凡间战乱四起,秋家亦如风中蝴蝶,我有意将一部分族人带往修仙界中生活,他们不能修行,于修仙界中举步维艰,便是有宗门照料一一,依旧是步步杀机,危机四伏。你意下如何?”
秋渡云听得认真,拱手问道:“老祖,既然无法修行,为何要入修真界?”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族中自‘渊’字辈后,并无出现有灵根的孩童,若能在修仙界扎根,长久灵气浸润,或许能出几个。久而久之,我秋家自然也能在修仙界中根深蒂固,不叫我秋家子弟入仙途时无枝可依。再者,若我秋家能在修仙界中立足,便是凡间这一脉覆灭,我秋家亦能保嫡系后人。”
“你明白吗?秋渡云。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分身乏术,稍稍闭关就是百年光阴如云烟,哪里来得及关照你们?”秋意泊侧首,眉目清冷,如月下冷泉,流动着彻骨的寒意:“若能多养出几个修士来,今日也不必我亲自前来。”
秋意泊不加掩饰,秋渡云自然能看得出来他这位老祖并不是很想管凡间事,他沉吟良久,又问道:“此法可行,只是不知道老祖想带哪些人去?”
秋意泊颔首,有些欣赏秋渡云了:“谁愿意去谁去……那地方对不能修行之人而言,无异于修罗地狱,如今我行走凡间,已经是收敛了,否则你贸然看我一眼,这双眼睛便不能要了。”
秋渡云闻之骇然,秋意泊伸手将碎发理到了脑后,没有碎发遮掩,眉目越发显得锋锐:“如我这般修为的,修仙界中便有几百,往下修士不知凡几,你们过去,是要缩着脖子过日子的……想凭着我们几个老家伙的名号耀武扬威……”
他低眉浅笑:“应该会被我们几个老家伙的仇家先灭门。”
秋渡云不语,秋意泊想让他回去好好思索一番,毕竟嫡脉一分为一,也不算是小事,却听秋渡云道:“老祖,孙儿愿身先士卒。”
秋意泊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可以,但你最好能在下个月前,寻到接替你之人。”
秋渡云应是,秋意泊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正当秋渡云要离开之际,秋意泊又出声道:“此事当从心……秋渡云,你若想留在凡间,试一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也喜闻乐见。”
秋渡云行礼:“是,孙儿明白。”
“去吧。”
说完这些话,秋意泊如释重负,他有一种冥冥之间的感觉——是了,他就应该这样。
给他们活路,可不要管他们太多,因为他本身就不想管他们,他该为家族做的,他当年已经做完,他欠家族的,当年也已还完。如今,他本就是为了父叔兄姐而来,其中应当有个度。
难道他为了保秋家有那么一个万一,被雷劈死了,他爹、他三叔他们就开心了?
当然不会。十指还有长短,缺了小拇指,四根手指还能握住剑,缺了大拇指,连握剑都不能。十级伤残怎么能和六级伤残相提并论?
秋意泊入了寝居,见到犹自沉睡的金虹真君,上前推了他一把:“师叔,我送你回去睡?”
金虹真君没有反应,秋意泊又叫了两声,金虹真君才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道:“……不回。”
秋意泊笑道:“那回过头师叔这名声恐怕就不怎么好听了。”
金虹真君睡意缱绻,低哑地说:“现在……难道好听?”
“这倒是。”秋意泊一哂,那确实是也不太好听了。这话怎么说来着?王家三郎一见秋七便被迷得神魂颠倒,入了秋府七日还未有归信。搁这个时代来说,恐怕外面都快能编成书了,什么香艳刺激的都有。
得了,就让金虹师叔这么睡着吧。醉成这样要回去确实是有点难度,况且他也不放心。
虽然燕京中没几个修士,但金虹真君醉成这样,真要冒出来个寻仇的对家,他这样恐怕就跟白送没什么两样了。
秋意泊坐到了长塌上,将他爹和三叔的本命剑取了出来,经过这几日煅烧,枯荣和一语春寒都有一些轻微的软化,他将无定辰星、无相琉璃骨诸多法宝提炼成的溶液拉成丝线,从中缝合,这是一个精细的活,要缝合的天衣无缝,还要注意与原本剑身的连贯性,同时需要再度提升这两把剑的各方面属性,秋意泊一边弄一边觉得还不如融了重新打算了。
但做都做了,也只好捏着鼻子继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秋意泊才揉了揉脖子,看着已经修复一新的枯荣满意地叹了口气,正打算接着修一语春寒,却察觉到有人在看他。
他侧目望去,便见金虹真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醒了却不起来,倚在床头,一手拿着一本书卷,沉金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他。
秋意泊笑着打了个招呼:“师叔你可算醒了?醒了多久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他估算了一下,已经过去十五天了,看来金虹师叔还真的把一整壶迷仙引都喝下去了。
“没醒多久,才一天罢了。”金虹真君微微抬了抬下巴:“看你认真,我怎敢打搅你?”
秋意泊笑道:“也没多大事,修个剑而已,你只管叫我就是了。”
“这是应真君的本命剑?”金虹真君调侃道:“若是应真君知道你这般胡闹,八成是要打你的。”
“我修好不就完了?”秋意泊摇了摇头,在塌上盘起了双腿,一边给自己大腿捶着松一松筋骨,一边道:“我要是真的弄一些要紧的,我会去阵盘里的,我在外头,就说明言笑无拘。”
金虹真君笑道:“这般厉害?可惜长生真君久不出手,世间传闻长生真君早已江郎才尽了。”
秋意泊挑眉道:“放心,我有预感,我这次时间会很长,有的是时间让我炼器。到时候我炼一把惊天地泣鬼神的剑来,就放到十方阁,师叔你记得去帮我抬一抬价!”
金虹真君不禁道:“哪有人这般无耻的?”
“噫,我以为师叔早就见到了。”秋意泊随口道:“我与师叔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见过我很多次才是。”
秋意泊接着道:“师叔,你来凡间是为了寻道,我也是,不如等我忙完了这几日,我们结伴同行可好?”
金虹真君一怔,连眉目都显得柔和起来:“长生待我这般好?”
秋意泊正想说带着你主要是以为你在修真界奢侈惯了,哪里好吃好玩你肯定知道,忽然他注意到了金虹真君手中的书。
这是什么书?
他床头的还能是什么书?!
那是一本描写你侬我侬羡煞情多并且图文并茂车速至少一百码的艳情话本。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要素齐全。
秋意泊:“……师叔?你这书哪里拿的?”
金虹真君翻过了一页:“是你床头的那本……写的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你原来喜欢这些。”
秋意泊:“……师叔,我方才仔细想了一下,我们还是各走各的吧!”
金虹真君笑得俯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