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镜看着景星阑神秘兮兮的样子, 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什么东西?”他问道。
男人得意洋洋地摊开湿漉漉的手掌,看来刚才还特意去小溪边洗了手。乔镜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块鸽子蛋大小的浅白色石头,表面圆滑, 带着些许深色的纹路, 有点儿像是景区小卖铺里两三块一个的雨花石。
但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 这都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
“……难道是玉?”
乔镜不太了解这方面, 还是说这石头其实是某种珍贵的宝石, 一小块就价值连城的那种?
“不,它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景星阑却一口否决了他的猜测。
乔镜眨巴了一下眼睛:“那你为什么说是好东西?”
“因为它上面的纹路看上去很像一只猫, ”景星阑兴致勃勃地给他指了一下猫耳朵和猫尾巴的位置,“你看,像不像?”
乔镜微微睁大了眼睛,点点头同意了他的看法:“确实挺像的, 很有008的神韵。”
“对吧!”
008:“……你们两个好无聊。”
小黑猫傲娇地哼了一声,甩了甩尾巴, 把自己在藤椅上盘成了一团。
乔镜把那块石头放在了书桌上, 就权当写作时的镇纸了。景星阑靠在门框旁看着他的动作, 忽然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不就是一块石头吗’这种话。”
“为什么?”乔镜反而奇怪地问他。
“因为……”景星阑愣了一下, “它就是一块普通石头啊。”
“但这可是一块有猫咪图案的石头啊。”
两人对视一眼, 乔镜的表情很认真, 还带着一丝不解——这不是景星阑之前自己跟他说的吗?
景星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走过去黏黏糊糊地抱住了黑发青年的腰,下巴还故意搁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怎么办,”他低声说, “乔乔, 我现在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 每一天都要比之前更喜欢。”
乔镜瞬间恢复了面无表情。
“边儿去,一身都是汗。”他推开景星阑的脑袋,这人真是一有功夫就开始肉麻,受不了,“你今天一上午,不会就干了这一件事吧?”
“怎么可能。”接下来,景星阑便洋洋洒洒地告诉他了今早自己对田地的贡献,包括考量土质、和其他农人聊天打听每年的收成和附近的粮食需求,以及朝廷的税赋政策等等。
“虽然咱们的田地只有半亩,随便种点自家吃的蔬菜瓜果就差不多了,”景星阑总结道,“但是如果有剩余,也可以和周边的村民们交换一点米面粮油和茶叶什么的,还能和这里的人打好关系。”
乔镜看着他滔滔不绝的模样,安静了一会儿。
景星阑,真的好贤惠啊。
“勤俭持家,”他努力想着脑海里关于夸奖的措辞,“不错。”
景星阑:“…………”
现在是初春,冰雪消融,气温上升,正是播种的好时间。景星阑还跟乔镜商量着,等明天要不进城去买点种子和农具,今早借来的那把锄头他只用了两下便放弃了,因为材料不好,怕弄坏。
大梁的科技水平虽然发展的很快,官方冶炼出来的精钢刀剑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削铁如泥,但很多地方的百姓仍然用着这些最原始的农具。明面上是因为价格高昂,实则还是产量太低,暂时无法在民间普及。
“正好我陪你去街上买些书回来,”景星阑说,“大梁京城可比乡下繁华不知多少倍,有报社,有书坊,还有专门卖书收书的书商,京城那一条街上都是他们开的铺子,不比现代的大书店差多少。”
这听起来的确挺诱人的,乔镜稍一思索便答应了:“行,那我们怎么去?”
“走二里路到隔壁马家村的车站,坐车去。”景星阑注意到他诧异的眼神,笑道,“没想到吧?大梁已经有蒸汽机车了,你在那儿撞见外国人的几率,估计比周末逛商业街的时候都高。”
乔镜倒还真的没见过蒸汽机车。
都说机车和机甲是男人的浪漫,他对这些却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单纯想进城买些书,更深入地了解一下这个国家而已。
今天的午饭是竹笋炒腊肉,还有糖醋鱼。油汪汪的腊肉片在盘中呈现出晶莹剔透的状态,明明一半都是肥肉,却并不让人感觉到油腻,搭配上清爽的新鲜嫩笋和热腾腾的白米饭,光是这一道菜就足够下饭了。
更何况还有酸甜口味的糖醋鱼,乔镜夹了一筷子,几乎尝不到半点河鱼的土腥气息,表皮被煎的恰到好处,里面的肉质白嫩细腻,浸满了汤汁后好吃得能让人把舌头都咬掉。
他这个一向不爱吃拌饭的人,这次都特意用勺子舀了几勺糖醋鱼的汤汁浇在白米饭上。
“这个味道,”青年端起碗,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地说道,“只有我小时候才吃到过。”
虽然景星阑的手艺一直很好,但是对于一道美食来说,食材的占比因素可以达到了百分之五十,甚至更高。再好的厨师也没法用快过期的鱼虾做出好吃的海鲜,而稍懂做饭的拿到新鲜食材,也能做出一顿让人食指大动的美味佳肴。
乔镜觉得,就目前来讲,这个世界最好的地方就在于它的食材是绝对纯天然,导致他每顿饭都要多吃好几口菜。
等他们吃完了午饭,一片乌云却被风吹了过来。乔镜抬头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色,说道:“你下午就别出去了吧,看这样子怕不是要下雨。”
景星阑已经感受到了空中落下的雨丝,微微皱眉道:“希望雨别下太大吧……不然明天可能走不了了。”
这时候的路都是土路,一下雨就成了一片泥泞,深一脚浅一脚的很不好走。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乔镜新文的事情,正准备把院子里的桌椅板凳收回屋,就听到外面突然喧哗起来,有人大喊着“走水了,走水了”,学堂的方向还顺风飘起了一股浓烟,就连他们这边都能看得到。
景星阑和乔镜对视了一眼,景星阑果断道:“我出去看看。”
乔镜点了一下头。
他自己一个人把桌椅搬回了屋里,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望着窗外稀稀拉拉的雨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眼见着雨越下越大,乔镜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拿起墙角的那把油纸伞,跟008说了一声看好家,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起火的方向是在学堂的方向,乔镜本以为是那户住在附近的人家不小心着火了,或者在学堂外玩耍的调皮孩子点燃了草庐,可等他来到人群外,才发现罪魁祸首竟然是来自马家村的一帮人。
火势已经止住了,但半个草庐都被烧成了黑漆漆的焦炭,房顶也塌了大半。两个村子的人基本都聚集在了学堂前的空地上,中间是两个村子的村长,叽里呱啦的争执议论声不绝于耳,吵得乔镜的耳膜都嗡嗡直响。
他听了一会儿,还是听不明白他们在吵什么,也不想掺和这件事,只能大概明白两个村子的人应该是因为某件事起了利益争执。
青年握着油纸伞,视线来回在在人群中寻找着景星阑的位置,但从他这边望过去,只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也不知道景星阑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乔先生,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突然,一位乡亲注意到了乔镜的到来,拔高的喊声一下子把全场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乔镜猛地攥紧了手中的伞柄,被这么多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脸色也肉眼可见地苍白了许多,脚尖下意识往旁边转了一下,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乔镜!”
但就在这时,方才他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的景星阑却越过人群,大步走到了他旁边。
在看到男人的那一瞬间,乔镜紧绷的神经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马家村的人过来闹事,放火烧了学堂。”景星阑压低声音冲他解释这边的情况,“之前分地的时候,两个村子之间就闹过了矛盾,这次还占了山上的茶园。”
乔镜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心里却情不自禁地想要重重叹一口气。
果然是因为土地的事情。
就算是现代社会,农村里也经常会因为土地分配不均闹出纷争甚至是人命。在这样看似是世外桃源的地方,只要有人,还是免不了会有利益纠葛啊。
两个村子的人都纷纷扭头看向他,其中还包括了两位村长和一个穿着青色锦袍、腰间挂着碧绿玉佩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他在看到乔镜的时候,表情先是惊讶、畏惧,随后又不知想起了什么,紧凑的五官慢慢舒展开来,眉眼之间露出了一种类似于志得意满的傲然来。
“原来是先生啊,”他笑眯眯地说道,很是敷衍地朝乔镜行了一个拱手礼,“虽然我只在您的学堂上过三个月的课,但您也算是我的启蒙先生了,失礼失礼,难得回乡一趟,都忘了上门拜访您。”他说完,停顿了一下,故意拖长了声音道,“不过早就听说学堂解散,不巧今日还走了水……唉呀,幸好已经没学生来上课了,真是万幸,万幸啊。”
刘家村村长猛地扭头瞪向他,气得唇上的胡子都在都:“你,你睁眼说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