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筒子巷外难得喧嚣,政府拨款修缮、改造部分危房,施工队一两点就顶着毒辣的大太阳来了,马不停蹄地在烈日高温下干活。
轰鸣的机器声响个不停,比隔壁的工厂还闹心,搅和得周围的居民都无法安心午休。
纪岑安趁这时出去物色新工作,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下家。
另外,也到大型超市走了一圈,花半晚上薪水买了袋儿童奶酪棒,等到了酒吧再顺手塞阿冲包里。实干派不解释,回报对方的心意亦不知会当事人一声,做完就当做无事发生,不声不响到吧台那里擦杯子。
昨晚的烫伤影响不大,托抹药处理的功劳,后夜里只有点轻微的灼烧刺痛感,但今天起床后并未更严重,等清早重新再上一次药,到了现在已经完全不痛了。
阿冲给的药膏很有效,不然伤口虽小,一旦破皮或怎样,多少还是会遭点罪。
陈启睿瞧见了纪岑安的所作所为,后一刻就转过脑袋佯作眼瞎了,破天荒不怪声怪气挑衅找事。
张林荣今天来得早,已经在后厨教新员工如何上手,响亮的大嗓门隔着一道厚实的墙壁都能清楚听见。
死胖子耐心不足,教到一半就开始满嘴开骂,一会儿指出新员工手脚笨,一会儿斥责人家脑子不好使,教了几回都记不住。
新员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被骂成这样都不敢回嘴,生怕老板一个不高兴到手的工作就吹了,于是老实闷头做事,听指挥让咋样就咋做。
小老百姓也是艰难,这么一份破烂差事,钱少辛苦无福利,待遇只比端碗上街好点,可为了生计却只能忍气吞声干下去,否则之后连挨训的资格都没有。
三四千块对于普通人家算是不少了,又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如果能力、学历两不沾,那也没多大选择的余地。
纪岑安没进后厨,直至张林荣出来了都还在吧台那里打杂,漫不经心磨洋工。
张林荣也不拐弯抹角,见到她就直言:“明天做完就不用来了,另谋高就吧。”
接着还添了句:“明晚你要是不想来了也可以,我们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爱去哪儿横就去哪儿,我是伺候不起了,赶紧走。”
市侩小人的嘴脸毫不掩饰,就差把“嘚瑟”俩字刻额头上,终于不装了。知道纪岑安还没找到别的去处,有意提前辞退她,哪怕新员工还没完全掌控后厨,仿佛这么做就能解心头之快,是狠狠报复了她。
可惜纪岑安对此没有太深的感触,已然料到了,不仅毫无波澜,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
张林荣这点小伎俩压根不够看,经历过更下作的,相对而言他的行为就是无关痛痒,对纪岑安造不成丁点实质性的伤害。
径自做事,纪岑安仅仅转头看了眼,以示知晓了,随后侧身进到后厨,系上围裙就准备按照订单炸小吃。
晾张林荣在那里,仿若对待跳梁小丑,当其比空气还不如。
张林荣俨然是犯贱,一拳打在棉花上,唱了半天大戏也没个观众看他表演,蹦跶那么久反而是白费心力。他以为纪岑安至少会有些许表现,向他服软低头,要么就是生气,最不济也会担忧一下子之后的生计,孰知都不是。
纪岑安比死水还平静,怎么刺激都没用。
给对方添堵不成,张林荣反倒气得咬牙,一张肥脸都颤了颤,那双绿豆王八眼眯成
只有米粒儿那么大点,险些一口老血出不来活活憋昏倒下。
他心胸比针尖还小,死记仇,朝着纪岑安的背影咕哝了下,不屑轻斥:“天天板着个要债脸,晦气的东西。”
纪岑安听不见这些,还留在外头的陈启睿倒是一个字都没落下。
陈启睿也不帮腔,谁那边都不站,闻声只咬着没点火的烟嘴嚼了嚼,意味深长地往后厨的方向看了下。
临到下班那会儿,破天荒的,陈启睿丢了包拆过的烟进纪岑安怀里,连带着打火机也塞盒子里,什么都没说,不告知这是何意。
纪岑安斜睨他,有些费解。
陈启睿还叼着那支烟没抽,含糊不清说:“才买的,只抽了俩,剩下的都在这儿。”
意思是送给纪岑安了,少有的大方一回。
纪岑安没拒绝,给就收下了。
不过也不道谢,不至于收包烟就对这位转变态度。
陈启睿亦没想着靠这个就收买她,不多时随口问:“明儿还来吗?”
纪岑安不假思索就点头,不介怀。
“要来。”
陈启睿嗤了声,像是在嘲笑她的没骨气,又不太像,神情略显复杂,颇为捉摸不透。
不知是可怜纪岑安,还是看到了纪岑安对阿冲还可以,又或是再过一天就可以不用再看见她,没有继续排斥的必要,他今晚对纪岑安的厌弃似乎没那么重了,倒是比平常容易相与一点。
然而也仅只一点,多的就没了。陈启睿可不会宽慰纪岑安,更不会帮她说好话想办法等等,能做到这一步已是最大限度。他把嘴里的烟取下来夹耳朵上,有心无心说:“记得找张林荣要工钱,别被阴了。”
纪岑安说:“知道。”
之后二人就不再交流,到第二天晚上也是如此。
整个酒吧只有阿冲放心不下纪岑安,临着要分别了还拉着问东问西的,又给纪岑安找工作的建议,还让纪岑安过两天到她家吃饭去。
阿冲热情,本身自己都一穷二白了,但晓得纪岑安条件不好,非得喊纪岑安上门,不嫌麻烦地表示要弄一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