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雪郁似乎嫌冷,无意识地朝岑归暄那边蹭了蹭,两人间距只差半掌之隔,香软的手背在男人绷紧的胸膛前擦过,岑归暄呼吸一紧,被冻得没知觉的耳根悄然发热。
反应过来,他既耻辱又无措。
都因为这个人丢了半条命了,怎么还这样。
天色太暗了,小鲛人根本没有察觉到那细微的变化,还在想怎么让岑归暄更黑化一点:“都传你救过他的命,寻常人对待恩人,捧着都来不及,他倒反过来了。”
“先是杖刑再是罚跪,我看你的伤势,那些人应该也没有手下留情。”
这跪完,再强悍的体质都得在床榻上躺两三天。
还是往少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打成这幅样子,估计以后都会落下病根,对练武的人是大忌。
雪郁抬起眼,想从岑归暄脸上看出怨愤的情绪,但不知出了什么差池,男人臂膀绷起,因为冻久了血液不循环的苍白脖颈慢慢涌上红,垂着眼皮,好像也没在听他说了什么。
“……”
顿了几秒,雪郁不能理解他怎么又红成熟虾,忍了忍,没忍住道:“……你是被冻傻了吗?”
他刚刚说的都是挑拨离间的话啊。
岑归暄咽下一口血沫,垂在褴褛衣袍边的手屈了屈,他还是没出声,不过身体升温很快,在奶糕似的一团又试图往过挪的时候,他差点就要说“离太近了”。
他听得到,不用靠那么近。
男人不仅没有增加仇恨,反而还诡异地平复了些。
雪郁轻蹙了下眉,被簇起的脸蛋莹润发白,他不想放过可以让岑归暄和云康反目成仇的机会,斟酌片刻道:“我听说过几日有场冬狩,各王公贵胄都会来,拔得头筹有机会升官,不过你伤势太重,应该去不了了。”
原书中岑归暄比任何人都想往上爬,那是他唯一摆脱岑家的手段,而现在被云康扼杀了,被他救过的人。
半晌过后,雪郁轻挑起被冻红的眼尾,看着咫尺间神魂飞外的男人:“你不回我没关系,不要不听我说话吧。”
岑归暄微愣,一直垂着的脑袋抬了起来,发冠束起的青丝落了雪,顺势往下掉,他对上面前极其漂亮的一张脸,被那双澈然的眼睛盯了几秒,又默不做声地低下眼帘。
“……”
雪郁贴够了冷屁股,正欲站起来,嗓子忽而涌起细密的痒意,几乎是他捂住两瓣红软唇肉的那一刻,便不间断地咳嗽了几声。
肩膀耸动,香气也往过扇,岑归暄喉头滚了许久,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你生病了?”
雪郁咳到睫羽湿透,无力地瞥了眼跪得板直的男人,没隐瞒:“嗯,风寒。”
穿得如此厚,怎么会得风寒。
岑归暄皱紧眉,虽身上到处是血污,模样却依旧清逸:“太医说,你们鲛人不畏寒。”
雪郁好笑道:“是不畏寒,但我弱,行了吗?”
岑归暄眉梢拢紧不松,想起不久前季田,也就是那御医进了养心殿,薄唇掀起:“陛下叫的御医应当给你开药了。”
雪郁不否认:“是开了。”
说完,他没再像刚才那样继续挑拨,空气万分安静,甚至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
岑归暄低头看着自己血肉斑驳的膝盖,嘴唇动了动,忽然有些想问雪郁,他和云康在殿里待了那么久,都干了些什么。
白天又是怎么解的药性?
但他已经决定和雪郁少些牵扯,没必要再问这些东西。
夜里气温越发低了,雪郁裹着厚厚的衣服都感觉冷,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鼻尖通红,又想咳嗽。
岑归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没看见前面寝殿的门打开了。
云康眉目阴寒,朝候在一旁昏昏欲睡的太监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太监被这如蛇般发凉的嗓音激起鸡皮疙瘩,瞬间清醒了,手忙脚乱地扶了扶睡歪的帽子,肃起脸色:“回陛下,现在是亥时一刻,岑归暄已经跪了一个半时辰了。”
“他今个挨了板子,又跪了这么久,怕是……”
云康淡色的唇角勾起,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常公公心疼了?”
太监连忙噤声,他见过男人这番样子,通常是在有人受刑之时,刑后的人大多半死不活没了人样,太监额角刹那间涔出冷汗,哆嗦说:“奴、奴才多嘴。”
云康没再看他,淡淡扫向不远处,过了两秒,神情倏地顿了下。
预想中窝在被子里睡觉的人,此刻蹲在雪地里,和跪着的男人挨得极近,他娇娇小小的,蹲着都要仰头去看人。
而岑归暄身姿僵硬,却也没想着往后退。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
两人就像在接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