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停了,迎面吹来的空气冷冽入肺,却带着莫名的轻松味道。
深呼吸了两口,路知宜正准备回去,身后忽地传来一道声音——
“我不会喜欢你的。”
路知宜微怔,转过身。
秦家那位少爷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现在正双手插兜,散漫地站在那,吊儿郎当地看着她。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秦霄南又重复了一遍,落在路知宜身上的眼神十分不屑,“软柿子一个,一点个性都没有。”
路知宜被他直白的话顿住,愣了几秒才平静回了句:“谢谢。”
或许没料到路知宜是这种反应,秦霄南微微皱眉,“谢谢?”
路知宜并未再与他纠缠,只是擦身而过时轻道了四个字:“彼此彼此。”
秦霄南的脸瞬时黑了一片,等他回过神想再说点什么,才发现路知宜离开的方向并不是回包厢的路。
她竟下了楼梯,径直离开了酒楼。
-
路知宜承认,离开是刚才的一时冲动。
秦霄南说得没错,她
十七载的人生里一直在接受,接受离别,接受抛弃,接受所有的破碎和狼狈。
她的内心也早被磨平了棱角,无波无澜。
被秦霄南嘲讽的那一瞬间,像是被压抑了许久般,藏在心底的某根逆鳞腾地窜出身体,一路席卷燃烧,在脑中叫嚣驱使着她。
直到置身在萧瑟陌生的冷雨夜里,路知宜才慢慢冷静下来。
要面对的现实便是——四周熟悉又陌生,她根本没有去处。
可出都出来了,再回去岂不是真应了秦霄南的话。
想了想,路知宜给路弘发了条消息,之后打车朝余桐先前发的定位地点赶过去。
余桐在一家叫钻豪歌城的KTV过生日。
下车后路知宜便发现这里和普通的KTV不太一样,这里更像是一座皇宫,修得富丽堂皇,奢华气派,站在大厅,莫名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余桐的包厢在313,路知宜径直朝电梯处走,半途被服务员拦下:“小姐,唱歌吗?”
路知宜回她:“我有朋友在。”
服务员礼貌帮她按下电梯:“好的,那您自便。”
电梯里没人,路知宜道谢后往里走,还没来得及去按楼层,几个穿着随意的男人快步跟了进来。
路知宜本能地往后靠了靠,看到他们也摁了“3”,便安静地退到角落。
接着,用余光偷偷瞟了一眼。
那几人面色微显急促,没注意身后的路知宜,自顾自地说着话:
“通知宿哥了吗。”
“马上到。”
“这混蛋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好说不听,非得给自己找点不痛快才行。
“走,快点。”
电梯甫一开门,几个男人便急匆匆迈步出去。
路知宜缓了几秒才出来。
她迟疑地看了看周围,走廊铺着欧式的地毯,装修豪华,每个包厢都似乎密不透风,极为隐秘。
再联想刚才那几个男人的对话,不知道为什么,路知宜总隐隐觉得这家KTV和自己以前去过的不一样。
以为是安宁这边的娱乐场所风格不同,路知宜并没深想,她循着包厢房号在过道慢慢走,3113,3111,319……
一间间找过去,就在快走到313的时候,317的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一个男人踉跄走出包厢。
浓烈的酒味登时蔓延过来,路知宜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有人跟着追出来,“宋哥你别胡闹,赶紧回来!”
男人身形晃动,手里拿一个酒瓶,口中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视线忽而一转,落到路知宜身上。
为了今晚与秦家人的见面,路知宜被要求换上了一套淡雅的烟粉色长裙。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安宁市,在钻豪歌城这样纸醉金迷的地方,她这样一身充满少女感的清纯打扮有多危险。
男人笑着打了个酒嗝:“哟,新来的?”
路知宜不敢回应什么,低头想绕开,那男人却无赖地堵到面前:“去哪啊妹妹?”
有人呵斥他:“宋哥你要再这样别怪我们得罪了。”
“来啊!”男人激动地回头,当即砸碎手里的酒瓶,
用碎裂的瓶身抵着对方的脖颈:“你得罪一个试试!”
“……”
“我弟弟的事还没算清楚,敢威胁我?那个叫程宿的呢?叫他滚出来,滚出来!”
男人情绪激动,手里的碎酒瓶没有方向地乱舞,一个拉劝的服务生混乱中甚至被划破了脸。
不过几分钟,整个过道被317里出来的人堵得水泄不通。
路知宜紧紧地贴在墙壁上站着,大气不敢出一声。
她只是单纯地想来陪余桐过个生日,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场面。她悄悄往后退了点,正想离开现场,那男人却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心思似的,握住酒瓶的那只手失控地越过人群试图来拉她,“妹妹别走啊!”
眼看切口锋利的瓶身直直朝自己而来,路知宜不会动了似的,脑中白茫一片,仅剩的本能让她抬手挡住了自己。
路知宜做好了受伤的准备,可想象中的一切并未发生。
耳边只剩剧烈的心跳声,察觉到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后,路知宜迟疑须臾,悄悄放低自己的小臂,这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面前多了一道身影。
他扣住了醉酒男的酒瓶。
路知宜看不到他的正脸,只看到他袖口半挽,抬高的手腕内侧有一道黑色的图腾刺青,充满戾气地随小臂曲线往上蔓延,看不清尽头。
霎时平息的过道传来他冷淡的声音——
“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