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货当然不是蜜饯。
“还差些进度。”
说出这句话后,年约四五十的油滑老板看着眼前年轻男子,神色间却有些惴惴。
江熙沉蓦地蹙眉:“怎么回事?”
“实在是出了点茬子延误了。”
老板解释着缘由,江熙沉拿着纸包静听,商量着改完日期,抬眸看他:“要杀头的事,再出岔子……”
老板在那一眼里连连点头保证。
聊天这会儿功夫,江熙沉已经挑了小半袋蜜饯果子,他把纸包递给老板,老板只当他是寻常客人,装模作样接过,笑着拿去秤,一边秤一边低声道:“东家,这事儿还在其次,只是小问题,主要是您的事……”
江熙沉愣道:“我什么事?”
老板一愣:“您下个月要成婚的事啊!!”
“哦,这算什么事?”江熙沉声音敷衍,只又道,“事情给我办好了。”
“明白明白,”老板实在不懂为什么婚姻大事天大的事,到他这只是一句“这算什么事”,低声道,“您真的想好了?咱也不是没查过他,那人在岷州那可是打架斗
殴玩物丧志,逛青楼,左拥右抱,还有乱七八糟的花魁知己……”
江熙沉皱眉:“那关我什么事?”
老板难掩震惊,手上的秤都抖了抖:“他马上要是您夫君啊!”
“能打架斗殴至少证明他身体康健,有红颜知己至少证明他长得不丑。”
老板:“……”
“总提他做什么,”江熙沉接过纸包,转头就要走,又忍不住折回去,指着他道,“别再出茬子。”
老板小鸡啄米般点头:“一定一定,东家您慢——”
他话音未落,门里忽然钻进来个俊秀少年。
江熙沉和老板对视一眼,老板立即噤声,摆出热络的笑容来:“客官买点什么?”
少年扫了眼柜台前的白衫男子,他原先大约是在和人说话,所以掀起了斗笠下垂下的白纱,少年冷不丁愣住了,痴痴地望着他,老板咳嗽了一声提醒,他才猛地回过神,低下头,脸红得厉害。
老板道:“客官要买些什么?”
陶宪思路全无,丝毫不敢看江熙沉,在柜台上扔下钱袋,朝江熙沉所在的方向胡乱划拉了下:“我……那个,唔……给他的。”
话没说完就红着脸跑了。
“诶——!”老板拿着钱袋在门内冲那少年喊,少年却头也不回,跑得眨眼没影了。
老板拿起那个钱袋,茫然地看向江熙沉:“什么情况?”
那钱袋鼓鼓囊囊的,分量很沉,银子绝不会少,少说有二三十两,都够普通百姓用上好两年了,就这么随手扔下了,还说给江熙沉。
“我看看。”江熙沉朝那人离去的方向望了眼,疑惑伸手,老板会意,将钱袋递给他,江熙沉接过,修长冷白的指拉开绳带。
他将里头的碎银子都倒在了柜台上,捻起一两粒揉捏一二,道:“这银子上没有油光,也没被摸磨光滑,不是倒了多次手的,是自家整银子出门前刚剪的,他应当极有钱。”
老板纳闷道:“那也只能证明他家里有整银子,不能证明有钱呀?主子您看,这钱袋料子不好,最便宜那种……”
老板两手拿着钱袋,稍稍拨开钱袋,指着上头一处勾丝道:“这都开线了。”
江熙沉摇头:“那少年明明是极在意旁人看法的,刚不敢看我就是,但有这么些银子,却没给自己换个更好的钱袋,身上衣着也都是老旧料子,扔出这么个劣质钱袋也不羞赧,他是有底气的,所以是装穷。”
老板愣了,好像是这么回事。
江熙沉眉眼弯起:“还有,他可能有点问题。”
老板一警:“这又怎么看出来的?”
江熙沉没说话,拨弄着碎银子,没一会儿就挑出十几个碎银子拼出了个银锭子的形状。
“你看。”
老板探头去看,的确如江熙沉所说,这是个完整的银锭子,是自家整银锭子剪的,不是碎银倒手。
“那为何……”
江熙沉一笑,捏着那个银锭子,努力维系着它,叫它不四分五裂,慢慢把银锭子翻了过来。
老板惊呼一声。
银锭子底下正中央那个敕造官印是缺失的。
大殷各地官府自造银子,各地的银子底部会铸各地的官印。
明明是一整个银锭子剪&#30340
;,却偏偏没有官印。
是故意剪掉了,不想让人得知银子的来处。
老板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家主子。
果然没有银子倒过江熙沉的手辨不出破绽的。
“扮猪吃老虎,底细深着呢,”江熙沉莞尔,“也亏是落我手上了,没空深究。”
江熙沉过到一边,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洗了把手。
他嫌银子脏,碰了必洗手。
江熙沉指着那钱袋:“这东西收好,改日若见着了,你还他。”
老板点头,东家不说富可敌国,富甲一方还是有的,又怎会贪这来路不明的几十两,就是说给他的,那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