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被发现了。
我想,心中却没有什么意外。
毕竟这也只是我的一个尝试而已,实际上在做出这件事时,心中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我没忘记我此刻正身处宿傩的领域之中。
所谓领域,可以看做是耗费巨量咒力构筑出的施加了术式的小世界,在这个范围里,领域主人几乎可以看成上帝。
想要在上帝的眼皮底下做手脚,成功率趋近于零。
虽说被揭穿了,但我是会这么承认的人吗?
自然不会。
有些事情,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只要没有真正承认,就还有虚伪应对的余地。
“……我只是太累了。”
我拉长着声音,像是在撒娇一般,并且没有避开我哥的眼睛,而是双眼直视着他,露出最为真诚的表情。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用这种含糊不清的话语。
不管屑哥信没信,他的确收回了手。
我没有再做出什么不安分的举动,而是老老实实握着手中的长刀,挪动着我精疲力尽的身体,一步一步朝某个方向走去,最后停留在某个坍塌了一半的废墟前。
“出来吧。”
然而几秒过后,并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我心中叹了口气,弯下腰来,伸手推开了面前的木板。在木板被我推开,露出底下空间的瞬间,寒光闪过——
铛!
我用刀柄挡住了袭向我的东西,在碰撞声后,我手腕翻转,刀背一敲一挑,便将面前的男孩推了出去,他手中紧握着的匕首也因为脱力掉落到了地上。
“没用的。”
我对着这个用仇恨的眼神瞪视我的男孩说出这句话。其实他看起来并没有比我小多少,估计是十岁的样子,但是——
“你打不过我。”
我指出这个对于他来说残酷却又无比真实的事实。
就算我之前经历过一番恶斗,就算我的体能损耗了许多,可是我知道,他依旧打不过这样的我。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变得狼藉脏乱,但依旧看得出质量很好,说明他在这个家族身份挺高。手上虽然沾了灰尘和血,但是没有茧子,而且刚刚袭击我时的动作也显得生疏,说明他并未经受过训练。
更重要的是,他只是个普通人,而不是咒术师。
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在咒术家族里却依旧是个受到疼爱的孩子。
真好啊。
如果不是宿傩和我的出现,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想必他会过得很幸福……
我脑袋里想着这些东西,却并不影响我将再次试图袭击我的男孩击倒在地。
他跌倒在地上,眼睛发红地瞪着我,从他的瞳孔里,倒映出我举起长刀的模样。
“不要——”
被男孩用身体挡着的废墟空间里传来小女孩哭泣的声音,并且很快地,出现了一个衣衫狼藉的小女孩,猛地扑在了男孩身上。
“千惠理!”
男孩瞳孔骤缩,愤怒地吼着身上女孩,要将她推耸到身后。
“你是笨蛋吗?!我说过的吧,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出来——”
他一边骂,一边推,慌乱又警惕地抬头看着我,要将女孩护在身后。
“咳、咳咳——”
被他称作千惠理的女孩咳嗽几声,似乎身体不太好,她顺着男孩的力道站在身后,抽泣着。
“可是,哥哥……”
“假如你不在了,千惠理也活不下去了啊……”
“我的身体那么差……”
“闭嘴闭嘴!”
男孩吼着打断了她的话,抓紧之前拾起的匕首,声音颤抖,却毫不退让地挡在女孩身前,瞪视着我。
“我是哥哥,我会保护你,我说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我默然看着这一幕,突然就想到了我的哥哥。
当然,不是宿傩那个混蛋。
而是……
很久很久以前……
我的上一世。
那个时候,曾经也有人这么坚定地和我说,会保护我。
他比谁都还要敏锐地注意到我身体的情况,以轻柔却坚定的力度抱着我,每次在我生病时,他握着我手的温度就像绳索,牢牢拉着我,让我不至于迷失在三川途中,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看着我的眼神总是那么温柔。
结衣,不要怕。
他对我说:
哥哥会保护你。
我以为这些记忆已经模糊了。
如今才发现,它在我的脑海里依旧如昨日那般清晰。
其实我想,我是相信那句话的。
我相信我的哥哥在说出这句话时,他是真真切切地想要保护着我,想要我不受到伤害。
但有的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操蛋。
它让人清楚地明白了言语有多么无力。
曾经说过的诺言,曾经做过的决定,最后都变成了回忆里的苍白,惨淡失去了颜色,不再有任何意义。
就如今晚,我杀了许多我未曾谋面的人。
就如此时此刻,虽然我之前试图放过这对兄妹一马,但因为失败了,也只能朝他们再次举起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