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身手多利落啊,没等文哥儿回过神来就走了过去,一屁股坐文哥儿身边欣赏起弟弟的处女作来。
瞧见纸上写了那么多字,王守仁倍觉稀奇,拿起来认真往下读,竟觉弟弟写得还不错。
至少文章中丘尚书做的饼看得他饿极了。
没等王守仁转头夸上弟弟两句,就瞧见弟弟一双乌湛湛的眼睛里头满含泪花,瞧着委屈得不得了。
王守仁瞅了眼纸上那道手抖画上去的墨痕。
嗐,好像不小心把弟弟欺负哭了。
这小孩平时每天都...
开开心心的,骤然这么一哭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王守仁只能哄道:“别哭,别哭,是我不对,我帮你抄一遍,保证写得特别好看。”
文哥儿听了这话,眼里打转的泪花才收回去一半。他拉着王守仁袖子,提出另一个要求:“那你不能和爹说。”
王守仁这才知道文哥儿为什么叫金生望风了,原来是不想让王华知道。他奇道:“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怎么不能让爹知晓?”
文哥儿吸着鼻子道:“我自己偷偷写,想写就写,不想写就不写。若是让爹他们知晓了,他们说不定要让我天天写!”
自己想做的,和被人安排着做,能一样吗?
王守仁一听,代入感很强。
他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挨打挨骂都乐意废寝忘食去做;可要是被逼着做的事,那是一点快活都没有,恨不能当场离家出走。
王守仁道:“行吧,我保证不和爹说。”他说罢摊了张白纸到桌上,很讲信誉地帮文哥儿誊抄起来。
王守仁在岳丈家苦练过一段时间书法,如今已经小有所得,字写得可比文哥儿潇洒俊雅多了。
文哥儿坐边上看王守仁提笔就写,都不用怎么比对原文的,刚才那点儿难过全没了。
剩下的就是震惊。
他哥不会是和他爹一样过目不忘吧?
可恶,都是一个爹生的,为什么他哥可以遗传这个技能!
这不公平!
王守仁轻松自如地帮文哥儿把文章誊写好,转头一瞅,弟弟正愤愤地看着自己。
王守仁搁下笔,往弟弟脑袋上薅了一把,奇怪地问道:“你小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不都帮你抄好了,也答应帮你保密了吗?不带这么记仇的啊。”
文哥儿道:“你只看一遍就记住了!”
王守仁道:“对啊,这有什么?又不难记。你当你三岁写的就是佶屈聱牙、高深莫测的文章吗?”
文哥儿噎住。
这个大明太不友好了!
他单知道古代爱吹嘘神童,却不知道他们吹的牛逼成真后会是何等可怕!
兄弟俩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的交流,最终这场对话以王守仁赠送弟弟几本新字帖为终结。
这都是他买回来后亲自揣摩过的,觉得非常不错的!
文哥儿收惯了这种礼物,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有点担心自己的秘密写作事业会中途夭折。
他麻溜地把文章偷偷藏起来,准备明天就揣去老丘家给李兆先拿回去,省得夜长梦多!
王守仁替他誊写了一遍,倒是省了李兆先替他抄写的功夫。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获得当代文坛巨佬的点评,文哥儿就兴奋到有点睡不着,夜里在榻上滚来滚去到更深夜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文哥儿还是先去谢迁家接受旬考。
谢迁已经从王华那得知文哥儿暗搓搓练字,考问背记理解的内容,又加考了书法一项,瞅瞅文哥儿背着大人练出了什么名堂来。
文哥儿字还没练好,有点不甘不愿,不过还是在谢迁的含笑注视下提笔默写了一行字。
谢迁取过一瞧,发现文哥儿的字确实进步了不少,至少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挺好。”谢迁夸了一句,放他和谢豆去丘家图书馆看书。
...
文哥儿早盼望着去和李兆先接头了,得了谢迁的许可便招呼谢豆撒丫子往外跑。
三人到了丘家,文哥儿找了个空档把文章给了李兆先,说是他哥给他抄过了,不用再抄一遍。
李兆先摸了摸文稿的厚度,很有些惊讶。
他本以为文哥儿能憋出个百来字就不错了,没想到文哥儿这文章摸着至少有个三五百字。
李兆先把文稿收进袖袋里,拍着胸脯道:“放心吧,我一定帮你把它拿给我爹看。”
文哥儿自觉背着大人干完一桩了不起的大事,开心到不行。他说道:“那你得把你爹说的都记下来说给我听!”
李兆先自是连连保证。
文哥儿这才放心地跑去找丘濬分享自己辛辛苦苦收集来的吃后感。
甚至连喜欢甜口的多还是喜欢咸口的多都给丘濬讲了一遍,表示自己有认真进行过相当深入的调查工作。
丘濬听得脸皮一抽一抽。
这小子以为谁都像他一样爱得瑟?
早知道就不让这小子把饼带回去了!
这不得叫旁人误会他很想知道大伙喜不喜欢吃他做的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