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就连运灰这事儿他也不是非来不可。
要知道按照《大明律》规定,一般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通常都是以赎刑为优先选项。不想挨打或者不想流徙,都可以选择给钱!
只有给不出钱银米粮的人才需要去受刑服役。
官员们也乐意让人赎刑,因为赎刑可以拿钱。
不少官员会把无力纳米纳银的百姓强行列入“有力”范围,非逼着人家掏钱不可,而百姓则是宁愿流放年也死活不肯画押。
要知道地方官可能逼他们掏更多的钱,往往会把轻罪按重罪论处。
许多平民百姓只要一进衙门就能让他们倾家荡产。
对他们来说还不如咬咬牙去边远地区服几年苦役。
所以说,家有余财的人基本是不用亲自去受苦的。
就算是被主审官判定为非挨打不可的罪名,也可以私底下花钱找人来代他们受刑。
除非是皇帝让人拉你去出去廷杖,那就是当场下令当场执行,不给你留半点情面。
既然平时连挨打都能花钱赎免或者找人代替,他这种连明文都没有的小小处罚有人愿意来帮忙自然也不算什么大事。
文哥儿见戴铣他们都不甚在意,便也不再纠结他们在都察院会不会被领导穿小鞋。只不过他还是没组织大伙写诗文唱和,喝了会茶消了食便和其他人一起送朱厚照回宫去。
朱厚照玩得很尽兴,进宫门的时候还和文哥儿说很期待佀御史下次再把他俩一起弹劾了。
文哥儿听后只能在心里默默祝愿佀御史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可千万别被朱厚照这个太子给气死了。
不然这只小猪崽子可真得遗臭万年。
说不准还得带上他!
想想就愁人哟。
太子出宫去跟着王小状元运灰这件事百姓们可能不知道,身在朝中的文武百官还是听到了消息。
尤其有不少人撵自家子弟跟着出城帮忙,傍晚更是听家中的小辈说起自己跟太子一起运灰兼钓虾的事。
偏人太子还说得义正辞严,说佀御史的奏本里提到太子也不应该整天玩耍虚度光阴,他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自愿跟着他小先生去灰石场挨罚。
太子有这样的觉悟,你能拦着吗?
你能说他不对吗?
根本不能的对吧!
这消息没过多久也传到了佀钟这位右都御史那儿。
佀钟只觉阵阵气血不断往上涌。
倘若太子真要是诚心诚意去受罚,倒也算是一段佳话。可这事情看起来怎么就那么不对味呢?
文哥儿这个连续气了佀钟这位右都御史好几回的人一点自觉都没有,送朱厚照回宫后又挥别唐寅等人溜达去丘家玩耍,跟丘濬说起今天的热闹。
真不是他主动喊人去砸场子的,而是大家都自愿来帮忙!
丘濬脸皮抖了抖,不知该如何评价文哥儿这份好人缘。他说道:“迟早你会被人弹劾结党。”
文哥儿听后便给丘濬来了首《沽美酒》,末了还表示你看看人张养浩都说官当大了的都没有好下场,哪天京师待不下去了咱就回老家畅游山水去!
丘濬绷着脸道:“你不行差踏错,怎么就要归隐田园去了?别学这等丧气的曲子。”
文哥儿便和丘濬分辨起来,说人家张养浩一点也不丧气,一辈子除了归隐那几年过了几天松快日子,剩下的几十年都在兢兢业业干活,元朝的第一届科举还是张养浩主持的!
丘濬还是打心里认为这种看到时局混乱就退隐的行为很不应当。
正是因为时局不好,有能力的人才更该坚持下去。若是连有能力去改变乱局的人都放弃了,剩下那些庸碌之辈能做什么?
不管是孔子还是孟子,都是“知其不可而为之”的人。
他们知道整个天下早已礼崩乐坏,也很清楚“道之不行”,却还是执着地想去改变整个世道。
能做一点便做一点。
而不是觉得“滔滔者天下皆是也”就撒手不管了。
许多比谁都懂得趋利避害的“儒家子弟”都是打着孔孟名义乱来的坏东西罢了。
文哥儿见丘濬是真的不喜欢,便不再给他讲《沽美酒》的妙处了,改为和丘濬聊起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有意思的来信。
丘濬闻言瞥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你倒是轻松,把事情安排下去就撒手不管,倒是让我们天天忙活个没完!”
说是这么说,丘濬还是和文哥儿分享起自己最近收到的有意思的来信。
与此同时,朱厚照回东宫换上干净衣裳,便跑去张皇后那儿眉飞色舞地跟弟弟妹妹吹嘘自己力能扛鼎,不仅轻轻松松就把灰石都搬上车,还一口气推着车子把灰石运出好多里!
至于多少里,他也没仔细数,反正就是老远老远!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还朝朱小二他们亮出自己被磨得红红的手:“看看,这就是证据!”
朱祐樘:“…………”
张皇后:“…………”
好家伙,居然真有人敢让你干活啊!
而且你这语气听起来怎么这么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