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骁南对这一刻等待已久,进门的时候不紧不慢喊了声:“佧爷。”
西佧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让手下一五一十地将情况讲给裴骁南听。
裴骁南黑眸凝着,冷声道:“这人胆子够大,敢扣佧爷的人。”
手下也难得见小裴爷动怒,附和了句:“就是,打过电话来沟通,非要让佧爷亲自谈生意,不去直接黑吃黑,哪有这种道理?!”
西佧是多年的亡命之徒,再一开口眼眸里满是杀念。
“阿绥是我的心腹,他被扣了我吃个哑巴亏,但是这批货,无论如何我要抢回来。”
新型A1还没流通到市场,一旦货被扣住,损失的利益比天还大。
也许是‘四号’被劫,也许是膨胀的野心战胜了理智,也许是他生性就睚眦必报,绝不可能吃眼前亏。
总之,现在的西佧目标明确,就是要把‘九哥’做掉,再把货给抢回来。
西佧知道‘九哥’在南江有些势力,所以才想起裴骁南手底的军火来。
他这次不仅要钱,还得报仇,要‘九哥’的命,更要用这批军火挫一挫岩康的气焰。
如果能拉拢裴骁南对付‘九哥’,再怎么都有个保障。
那批军火还是他上回从贺祈山那儿交易来的,当时就想着总有一天用得上,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现在情况你也了解了。”
西佧也不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道:“如果裴总手底的军火能赞助一批给我,事成之后,一半利润归裴总,...
希望裴总能好好考虑。”
裴骁南抬眸,语气幽幽:“背着齐爷这么做,恐怕我几个脑袋都掉不起。”
“你以为我不知道齐弘生怀疑你?”西佧喝了口茶水,冷笑着分析说,“跟齐爷混,他迟早压榨到你没有利润价值,跟我合作,自然是一起发财,做完这一笔,裴总也不会亏。”
利倾则聚、利尽则散,而且靠着一批军火就能获利一半,西佧自认这条件开出来没人会拒绝。
裴骁南沉吟片刻,并不表态,故意留了余地让西佧去着急。
紧接着手下压过来一个灰毛,他的双手被捆绑着,像一条半死不活的鱼。
西佧笑得森然:“老子跟九哥的线是你牵的,现在我的人、我的货全部他扣住了,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你?”
灰毛哀求着;“佧爷饶命,佧爷饶命,九哥确实算是大买家,做事也谨慎,佧爷让我打听的消息肯定不会有假的……”
西佧用掌心拍着他的脸,刀片抵着灰毛的喉头,血珠瞬间汨汨涌动。
裴骁南睨过去一眼那人惨死的模样,嗓音冰冷:“佧爷先别动怒。”
“多生气倒不至于,干咱们这一行的随时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裴总你说是不是?”西佧给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人把灰毛拖下去,血迹沿着地毯蜿蜒。
他站着一动没动,想到之前齐弘生老狐狸一样的安排,漆黑的某地闪烁过一点光,随后漫不经心开腔。
“佧爷提出的条件也不是不行,利润我也只要三成——”
“裴总的意思是……”西佧咂摸了会儿,“还有别的附加条件?”
为了取得西佧的信任,裴骁南自然流露出对新货很感兴趣的样子,“事成之后,我要一批货。”
西佧摇摇头,不禁大笑道:“裴总啊裴总,不愧是从齐爷手底发家的人。”
连算计的路子都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
……
裴骁南知道这就是谈妥了,他当晚没回别墅,暂时住在常住的酒店房间。
跟林维泽和K再三交待后,中国军方开始部署收网行动。
机会难得,这回要是没能收网西佧,他恐怕也不可能活着回去。
林维泽难得激动地叹了口气,坚定道:“一切平安。”
夜凉如水,裴骁南站在窗边抽烟,望了眼窗外的夜空,月明星疏。
他自顾自喃喃了句:“晚安。”
晚安,小夜莺。
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一切准备就绪后,西佧决定动身去南江。
南江地处中缅边境,距离西城距离并不远,只不过南江地势易守难攻,一旦落网,插翅难逃。
西佧思虑良久,不仅选了最精锐的队伍来当自己的保镖,也在当地安插了不少眼线,以备不时之需。
裴骁南让手下押送着军火,也跟着西佧随行。
这是一场生死存亡的交易,也没有失败的余地。
退一万步讲,就算西佧是全然相信他,该设防的也一丝不能少。
出发当天,西佧戴着副墨镜,气定神闲的。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摘了墨镜,眼神落到踩着...
点儿来的裴骁南身上:“裴总最近热恋期吧,出去一趟还得带着媳妇儿。”
裴骁南将她搂紧了几分,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小夜莺黏我,佧爷别见怪。”
她并不了解裴骁南的计划,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就像秋天的落叶零落成泥,埋葬于土壤,有些事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随着西佧一声令下,随行车辆浩浩汤汤地向南江出发了。
她跟裴骁南一辆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幻,拉成了一条幻影的线。
时晚寻好几次想开口,又将话吞到肚子里。
她想问他,是不是准备今天把自己送出去。
还想问他,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又或者,他不可说的身份,是不是得背负着如山的压力继续在西城厮杀……
可所谓的真相似乎不再那么重要,比起追根探底的职业特质,她现在更相信正义长存,热血难凉。
时晚寻又将眼神定格到窗外的街景。
从清晨到下午,眼见着从城市进入到一片荒野,这便是快到边境线了。
时晚寻便知道了自己猜测不会有错,他要趁着这次机会把她送出去。
车内的挡板突然升起,两人间的气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意味。
她察觉到动静,刚扭过头,便被一股力道给拽过去。
后座空间还算宽敞,时晚寻侧着身子跌坐在他怀里,跟那一回接吻的姿势特别像。
裴骁南的双腿大喇喇敞着,有点玩世不恭的意味。
她注意到他的额发好像短了些,露出英挺的眉骨,更显得干净利落。
两人对视的视线难舍难分,但谁都没先开口。
偏偏他眼神幽暗,跟下钩子一样,弄得她心底发痒。
光斑倾洒在他的肩头,她伸手去碰,倏然间听见他淡淡的话声。
“这么多天,你就当这一切是一场梦吧,醒来就不存在了。”
他将人圈在怀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她腰上,眼皮恹恹地垂下去。
“什么意思?”时晚寻定定地问他。
裴骁南挤出一丝笑意,声调低缓:“回去后好好生活,把在这里的一切忘掉。”
毕竟这样一段回忆,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再次回忆才对。
时晚寻愣怔着,眼尾曳着一抹红。
裴骁南抬手擦拭着她的眼尾,语气拽中带着一股野劲,“可别想我,小夜莺。”
她又想到那一天她从佛寺出来的那一眼。
男人单手抄兜,背脊挺拔如松,阳光倾洒肩头,他的眼眸里亦然跃动希冀的光。
正如此时此刻。
四千多公里的边境线,他孑然一身,像是在守护着身后的青山红旗。
倘若这一别就是一辈子……
她觉得自己在漫漫余生里做不到不去想他。
时晚寻眼神潋滟,犹如三月雨燕呢喃轻语。
“你抱抱我,裴骁南——”
难得,她能在自己怀里撒娇。
他将人摁到肩头,给了她一个最纯粹的拥抱。
...
她鼻子发酸,虔诚道:“你要永远活在阳光下。”
正如她祈愿的那样,光芒万丈,永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