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江还在皱着眉沉沉看宋药,他的眼神让小孩心虚的低下头。
...
高大军人沉声说:
“你有想过掉下来的后果吗?”
宋药不敢抬头,低声说:“想过……”
原江:“可你还是上去了。”
宋药就不吱声了。
原江默默看了低头不敢与自己对视的小孩一眼,叹了口气,默默站起来走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的缺点,不擅长教孩子,小孩一露怯,他就会心软。
可他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心软了。
斥责教育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啊。
所以……原江决定搬救兵。
而宋药等到他出去之后才反应过来。
小孩愣愣的抬头,看着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屋子,傻眼了。
这么长时间了,原江哥哥从来没有生过他们的气,不管他们闹出多大乱子,闯了多少祸事。
是捅了马蜂窝,还是掉进泥坑里,原江总是沉默而又靠谱的像是英雄一样出现,然后将两个小孩救走。
就算是宋药上次作死想要烧石头,结果不小心把自己烫到,原江都只是默默带他去冷敷,然后收了他的火柴。
但是现在,原江哥哥生气了,还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屋子里。
自从冬天过后,原江哥哥就从来没有让他单独待过屋子的。
宋药低下头,心底的后悔又加重了一层。
其实他知道爬那棵树有一定的危险性,毕竟宋药是个很惜命的小孩,每次路过那棵树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在心底衡量一下掉下这棵树会怎么怎么样。
只是风能进展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摆在前面就像是一根风中摇曳的糖葫芦。
宋药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抱着“我爬树那么厉害肯定掉不下来”的赌徒想法爬了上去。
至于赵晓东。
宋药不让他上来。
毕竟有的事就是这样,明明知道有危险,所以才会自己去了可不让亲近的人去。
而赵晓东估计抱的也是这个想法。
最后两个人被叫下来的时候,宋药还为自己的赌徒心态吃了一惊,但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风能研究的进展还是没多少进步……他就开始又想去爬上那棵树实验了。
明明知道是错的,知道后果有多危险,但他还是想去。
本来小孩还没发觉,此刻发现了自己居然已经处于“明知道危险还要清醒作死”的心态后,瞬间惊了。
他第一时间求助005。
把这种心态如此如此描述了一通后,宋药慌乱的询问:
【怎么办005,我是不是生病了?这是什么精神疾病吗?我感觉跟赌瘾有点像啊。】
005:【不要慌!不要乱!遇到事要先镇定下来!】
【宿主不用担心,我已经看到解决的希望了!】
刚满九岁的宋药大松一口气:
【太好了!是什么解决办法?】
005:【还没找到,但是据我推测,这样说可以缓解宿主的害怕情绪。】
宋药:【……】
他缓了一下,稍微冷静了一点:【你说得对,我现在已经好点了。】
宋药从记事开始就一直掌控着自己的人生。
哪怕是做了错事,但是他知道这种错误的后果是自己可以承担的。
所以才会冷不丁发现自己居然冒着生命危险去做实验,周围人劝说,他居然不想改,还想再来一次后心态这么恐慌。
谁让他刚学了一节叫做“赌徒心理”的课。
正是因为学习了,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有多不自控。
这对于一向自律的宋药来说,简直就是个灾难。
005...
帮他找,他自己也在课程里翻找。
最后还真找到了一点东西。
不过这不是官方的定论,而是制作人自己的一点小想法。
005铿锵有力的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科学家们是容易陷入危险的,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危险,而是因为哪怕看到了危险,他们也宁愿为了科学飞蛾扑火。
所以在乔河东又清醒的炸了我的房子后,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我有个小小的问题:他为什么不去炸他自己的房子!!!】
005念完之后,大为震撼:
【宿主!你居然已经到达科学家的境界了吗?!!】
宋药本来还在慌,冷不丁被005这么一吹,整个人就有点懵:
【我,我这是科学家境界吗?】
005补充:【是危险的科学家心态,在中洲历史上,为了科学而献出生命的科学家们不计其数,建议宿主改正这种危险的心态。】
宋药慌张是因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现在突然知道这居然是一种常见现象,他瞬间不慌了。
【原来如此,你说的对005,那个状态实在是太吓人了,我必须得改掉!】
科学家为了科学赴死,他可以理解。
但是他要赴死,也是为了飞船赴死,就为了一个风能,那也太亏了!
不对,飞船也不能让他死。
飞船后面,还有更多呢,没走完科学的旅程之前,宋药才不甘心死呢。
小孩掏出纸笔:
【好,那就让我来列出都是哪里出的问题,我要怎么改正吧!】
宋药决定,他要像是改掉错题一样,把这个不该存在的心态找出具体,分析错误,最后改正到正确答案。
而外面的原江正在打电话。
这种教育孩子的事,他感觉找谁都不对,于是思来想去,他打给了吴老身边的警卫员小林。
小林最近旧伤复发在修养,倒是不用担心保密规定,可以给原江讲述一些他自己的经验。
虽然俩人都清楚,在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官方是在随时监听的。
不过这就是做保密工作的人日常了,所以他们聊得毫无影响。
“是这样的,吴老也是这样,其实他们都很聪明,平时我吃个包子,吴老一眼都能看出那个包子是什么馅的。
但是轮到他自己,有危险他都忍不住想继续。”
关键吴老还没忘记在继续前让其他人撤离。
他是很清楚这样的操作可能会要了他的命的,但他还是做了。
“不过我也可以理解吴老,中洲现在走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他老人家心里门清着呢,这是已经自己背负好了代价。”
现在还算是好的。
搁以前,中洲寸步难行的时候,那个时候搞科研工作的争分夺秒啊,哪怕是明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这样是前进在死亡道路上,他们也不会停下来。
因为快一步,就是稳一步中洲。
那个时候,很多人都是以生命来为国家铺路的。
这不能说是作死,只能说是,在他们心目中,信仰高于了自己的性命。
其实对于现在的中洲来说,情况是远远没有当初那么严峻的。
但是还是那句话,大家能早一步,整个中洲也就能早一步。
小林没说吴老生病的事。
这件事在目前来讲,还是绝密。
对于吴老来说,要是以前还有点“我得活着,后面还有我发力的地方”的想法,那现在就变成了“反正我也活不长了,能多做点就多做点吧”。
他几乎是在全程透支自己的身体,与时间赛跑。
...
可其实如果现在好好修养的话,按照医生的意思,是有希望延长几年寿命的。
想到吴老,小林就叹了口气。
他还没忘记叮嘱原江:
“我现在住院,也不能在吴老身边照顾他,你让宋药同学多给他打打电话,他现在啊,也就只听宋药同学的了。”
原江心情有点沉重的答应下来。
知道不光是宋药自己有这个毛病后,他就更不知道要怎么劝说了。
但再难也要劝啊。
宋药年纪还这么小,以后还有那么多的时间生命。
怎么能每天都踩在刀尖上跳舞呢。
原江收拾好心情,一边努力在心底打腹稿,一边回到了屋子里。
结果一进屋,他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出第一个字,宋药自己就先说了:
“原江哥哥,我刚刚深刻的检讨了一下我的错误,我不应该为了实验成果抱有侥幸心理,我应该时刻意识到,我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活着才会有无数更多的实验成果,我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所以以后要是我再忍不住做这种危险举动……”
小孩闭闭眼,一脸的英勇就义:
“你就打我屁股!!”
原江:“……”
他满肚子的腹稿直接被宋药叭叭叭的一番话给打断的不能再断。
看着一脸坚定,已经又在自己分析错误,找出错误原因,表示以后要如何如何改成的小孩,高大军人眼底都温柔下来。
他蹲下身,拍了拍宋药的小肩膀:
“好。”
宋药立刻顺竿子往上爬的熟练钻到了原江哥哥怀里,试探的扭动了两下,发现他没推开自己,才乐滋滋起来。
嘿嘿,原江哥哥被他哄好了。
他果然好会哄人呀。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原江都不知道自己曾经“生气”,还“被哄好”过。
宋药自己检讨完了,当然不能拉下好朋友赵晓东啦。
出发去省城的路上,他就借机批判赵晓东:
“不就是个风能不能发电吗?为了这个搭上小命多不值当,我们手里有这么多钱,钱都没花完就死掉的话,你想想,肉痛不?”
“下次我也是你也是,干什么事都要想明白,什么都没有我们的命重要,不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赵晓东一脸茫然的听着宋药叭叭叭一堆,听到最后都没太听明白: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幺儿?”
宋药一脸“你还装傻”的表情:
“说爬树啊,明知道掉下来会死,还要爬树这件事啊。”
赵晓东瞬间震惊:
“什么?掉下来会死??”
宋药:“……”
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赵晓东:
“你爬树的时候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赵晓东还在震惊:
“我为什么要想这个问题?谁会想自己爬个树会不会死啊。”
宋药:“……那我让你不要上去,你干嘛非要跟在我后面?”
赵晓东:“我们平时不都是一起活动的吗?你都上去了,我当然也要上去。”
宋药还是不太信。
“你也不笨啊,我就不信你没想过这么高的树爬上去会有危险。”
赵晓东点头:“我是想过啊,但是我见你都上了,你那么怕死,有危险你怎么会上?”
他还觉得自己这个思维逻辑完全没问题,相当严谨呢。
语气甚至都变得有点得意起来:
“所以我才跟上去的,是不是很聪明?”
宋药:“……”
...
一旁坐着的原江:“……”
他决定不管是去省城还是去首都,都要把赵晓东看紧点。
宋药则是先不可置信瞠目结舌的看了赵晓东半天,还伸出食指:“你你你!”
赵晓东挠头:“我怎么了?诶幺儿,你要是想到了爬树有危险,你为什么还要上去啊?怪不得奶奶她们揍我们呢,合着你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宋药恼怒的放下手:“不要学我说话!”
“你你你!你简直是在往我们天才脸上抹黑!!”
他给自己的“改错本”上面又加了一条。
【明知道有危险还想去的时候,就想想赵晓东这个大傻子!!!】
年仅九岁的宋药终于明白了责任这两个字的含义。
不是大人教的,也不是原江说的,而是赵晓东大傻子用行为证明给了宋药看。
他做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步伐,赵晓东都会充满信任的跟在他后面。
命都能交给他的那种。
想也知道,以后宋药再看到危险还想上去,第一反应不会是“啊我怎么可以这样,我要冷静我要淡定”,而是“我不能过去,不然赵晓东大傻子肯定也会去的”。
虽然更加完善了自己的坚定想法。
但是莫名其妙的很想咬这个小伙伴一口怎么办。
宋药一边咬牙切齿的往本子上记,一边不时愤愤扭头去瞪赵晓东。
赵晓东完全不受影响,坐了几次火车的他现在颇有一种“我是熟客”的自觉,正在接过原江递过来的干饼大快朵颐。
吃完了见宋药还在那刷刷刷跟本子有仇似的,他还很是好心的表示:
“幺儿,别写了,火车上写东西伤眼,快来吃点东西吧。”
宋药冲他翻了个白眼,接过饼子,吃一口,看一眼赵晓东,吃一口,看一眼赵晓东。
咬东西咬的可用力了。
赵晓东却压根没注意到他的行为,还在乐呵呵的看外面的风景。
宋药于是更气了。
他气哼哼的决定跟好朋友谈谈:
“赵晓东!我跟你说,你不能太相信我了,我也是人,我也会犯错误的呀,你要是太相信我,你就会跟我一起犯错误的。”
赵晓东不太理解:“我没有太相信你呀。”
他还举例:“就比如说这次,我就觉得你不一定能考第一。”
满了十岁,自觉自己成长了的小孩乐滋滋:
“你最近天天想着那个风能,压根没怎么复习,不像是我,我每天都有复习。”
他充满期盼的表示:“说不定我可以考第一,你考第二呢。”
本来还在试图走语重心长路线的宋药瞬间炸毛了:
“你胡说!!我绝对不会考第二的!!”
赵晓东嘿嘿笑:“万一呢,没事幺儿,你考了这么多次第一,考一次第二不要紧的。”
宋药瞬间电量满格。
火车上不好看书,他就闭眼在脑内复习,反正他都记得那些内容,大不了自己脑内出题再做题。
赵晓东怕他生气,还不忘记提醒:
“你不要忘了,友谊第一,考试第二,不可以生气的。”
宋药睁眼,狠狠咬下一口饼子补充能量:
“你!放!心!我不生气!”
赵晓东被他吃一口看自己一眼的架势搞得发毛:
“你吃东西就吃,看着我干嘛?”
宋药狠狠咽下一口:“你没听说过一个词吗?”
他咬牙切齿对着黑壮好友念:
“秀!色!可!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