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愣了一下,擦擦手上前。
看到照片上显然正在休息时间,勾肩搭背在阳光下笑出一口大白牙的两个年轻军人,她一下怔住。
母亲小心的从小儿子手里接过那张照片,小心摩挲了一下右边的军人:
“娃,这是你爸,诶呀,这是你爸爸的照片啊,他什么时候还拍了照啊。”
小儿子年纪小,已经完全记不清爸爸的样子了,只好奇的凑过去看,眼里亮亮的:
“原来爸爸长的这么好看啊,好精神好威武的样子啊。”
母亲眼泪掉了很多,听了儿子的话却一直在笑:
“是啊,你爸爸可是十里八村最好看的了,人也好,诶呀,这都好几年了,看你爸,笑的多开心。”
她完全将那些钱丢在了脑后,只看着照片上的人不撒手。
大儿子回来后看到母子两人看什么东西看的津津有味,好奇的凑过来。
看到照片也是惊呼一声:“这是爸吧?”
他都快忘记父亲的样子了,但神奇的是,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年轻的,看着那么开心阳光的人是他的父亲。
母亲的激动心情很难平复下来。
“估计旁边这个是你爸的战友,真是得谢谢人家,有了这张照片,你们以后的孩子就都知道他们爷爷长什么样了。”
“这是念想啊,这可比什么都强。”
“照片后面是不是写了字?”
“写了写了。”
“一生的战友,原江,王鹰。”
“妈,那这个原江叔叔应该就是照片上的另一个人了。”
“妈,他长的也好看,比爸爸还好看。”
“你怎么这样,他长的再好看,我们爸爸也是最好看的!”
······
遥远的首都,因为马上放寒假,启明楼里的小孩们已经在商量放假的时候干嘛干嘛了。
而已经决定去望江的宋药不光决定好了地点,连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
当然,他喜欢热闹惯了,当然不可能决定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然后出发这么简单。
小孩兴致勃勃的表示:
“我要叫上大家一起去!!”
按照宋药的想法,最好是全班都一起去,就当是一起旅行了嘛。
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家都去了,等做医疗设备的时候,他就有好多好多人帮忙了。
然而一起去是不可能的。
少年班的学生们寒假大多是要回家的。
毕竟年纪都小,千里迢迢来上学,好不容易到了寒假,就算是再怎么想要和宋药他们一起去玩,毕竟也还是家里更重要。
所以最后愿意陪着宋药他们一起去望江的,还是那四个。
离家出走的周一周二。
无家可归的王花王朵。
宋药相当讲义气的表示:
“这样!我们先去望江,然后我和赵晓东回老家的时候你们就跟着一起回去,就在我们家过年。”
“对!”
赵晓东可热情了:“我们县可好玩了,木制品之乡呀,过年的时候绝对超级热闹!”
“没错没错,你们跟着我们回去错不了!!”
一般来说,当宋药和赵晓东一起热情的不得了的劝说大家跟他们去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这件事必定有诈。
四个小孩不是不知道。
问题是他们每一次都相当警惕,然后每一次遇上了,又总是被两人联合说服。
这次也一样。
宋药和赵晓东叭叭叭的一通说后
,四个人不出意外的全部答应。
成功拐了四个好朋友回去的宋药可高兴了。
嘿嘿,这样的话,过年的时候大家也可以一起愉快研究啦!
物尽其用这个字放在宋药身上是最合适不过了。
他不光忽悠同学们,还将主意打在了郎老师身上。
整个少年班的人都知道,郎老师对于中洲各个地区都很了解,具体表现在每次上课的时候,他的小故事都和其他的老师不一样。
其他老师讲恐龙,说古代,郎老师讲述的却是中洲各个地区的风俗人情。
宋药一直暗搓搓的觉得,等到中洲经济好转之后,大家可以四处去旅游了,郎老师去当传说中的导游应该也不错。
在他的笑脸攻势下,郎老师果然也沦陷了。
他索性趁着这个机会,给少年班的所有小孩都上了一堂关于东陵望江的历史课。
东陵望江,在某个女皇统治中洲大地的时期,那曾经是著名的才女聚集地,可惜后来中洲大乱,几百年过去,曾经繁华一时的东陵望江也没了昔日的繁华。
也许一开始的时候,那些各朝各代的当权者还想过在东陵望江上做点什么,但在这块地界经历了无数的天灾人祸后,繁华不再,当权者们也仿佛集体遗忘了东陵望江。
“后来中洲成立,东陵望江重新有了政府,但是因为地形问题,那边几乎划分成了两个极端。”
郎老师随手在黑板上面画了个东陵望江的地图:
“前半部分,是东陵望江的区县,这里和中洲目前的其他区县差不多,有政府管,百姓也都安居乐业。”
“后半部分就不一样了,里面是连绵的大山,很多村庄祖祖辈辈都住在里面,下山上山都十分艰难。”
正在和小伙伴们安安静静在底下听着的宋药听了立刻举手:
“我知道,我们村里就是这样的。”
“对,我们村下山去县里要三个小时呢。”
郎老师也不在意他们突然插话,脸上还是带着笑容,温声说着:
“还是不一样的,你们村还有学校,还能拉电线,东陵望江的很多村庄是没有这些的。”
宋药一脸“我见过世面”的表情:
“我知道,中洲很多道路难走的地方是没有拉上电线,原江哥哥老家就是。”
默默站在门外仿佛正在仰头看天边风景的原江听到这话,回头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小小弧度。
然而这次宋药猜错了。
郎老师摇摇头,说:“东陵望江不一样,那边到现在都没有拉上电线和开办学校,是因为民风实在是糟糕透了。”
“派去给他们安装各种设备,结果那些工具设备一个星期不到就能被偷的一点不剩,派去的支教老师根本不敢派女老师。”
旁听的何老师听到这话,微微抬了一下头。
女老师去这种一个陌生的深山老林里教书的确危险性很大。
当初她会去星河县,也是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余地了,只能硬着头皮申请,出发前,不少人都劝她不要去。
虽然何老师赌对了,大山村民风淳朴,人们都不排斥教育,孩子们也算听老师的话,但她不会天真的以为,其他的大山深处对于女老师也这么友好。
郎老师无奈的将他从教育界得到的关于东陵望江的消息一一说出来。
什么派去男老师也不行啊,男老师去的第一天晚上就被人蒙面洗劫一空,连个外套都不给留。
偏偏报警也没用,当地的公安找了一圈什么都找不到,又不能一直陪着男老师在村里,结果公安前脚一走,后脚男老师晚上就被揍了一顿。
这事但凡是有学生会去支教的学校都知道。
那男老师倒是也想得开,说还好是他去了,只是挨顿揍,要是去的是女老师,以那些人这肆无忌惮的样子,还不一定做什么呢。
东陵望江从此就被各大学校列为了黑名单。
支教去哪都行,就是不能去那。
他们把学生培养出来是为了让他们报效国家,可不是为了送去给人欺凌的。
有的老师不会跟学生说这些话,郎老师可没有这个顾忌。
叭叭叭的他就说出来了。
不过如此,还把当初各大学校跟那边扯皮的场景形容的绘声绘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当时正在趴着墙根听呢。
“总之呢,这样的事次数多了之后,国家也没有办法啊,那边地势复杂,人员排外,就算是派人过去守着,你一个没注意,他们就能给你毁掉。”
“后来那边的发展就这么慢下来了,大山里的情况和区县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对比。”
周一听得眉头一直皱起:
“他们这不是活该吗?明明只要按照国家的帮助就行,到时候通了电,学校里有了老师,日子肯定能慢慢好过的,偏偏要图这眼前的利益。”
宋药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利益动人心,再加上他们短视,看不到长远的好处,干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他最近可是看了不少医疗方面的书籍,有的时候还会和叶哥哥一起去各大医院请教那些医生。
知识是学习到了,人生百态也看到了不少。
小朋友觉得自己现在完全说得上是超级有阅历的了。
他问:“那吴爷爷他们是在哪里啊?”
郎清笑了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种事按理说可是国家机密,我怎么能知道呢。”
周一看了看郎老师,悄悄对宋药说:
“郎老师肯定知道,他消息很灵通的。”
“就是,而且吴爷爷那么大的阵仗,消息不可能传不出来,郎老师那么爱打听,要是不知道才奇怪。”
讲台上的郎老师任由他们在那嘀嘀咕咕。
反正不管小孩子们说什么,他就是一脸的“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毕竟这种事,他自己打听出来了那是一回事,跟别人讲就又是一回事了。
当然了,虽然不能说具体的,但还是可以给他们一个大概的:
“反正肯定不可能是那几个村子在的地方,这种实验基地基本都是在一座没有人的山里,光是守着的人就要有不少。”
周一睁大眼:“一整座实验山吗?好大啊!!”
拥有一整座实验山的宋药和赵晓东骄傲挺起胸膛。
郎清点点头:“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然后应该会离着区县比较远,其实说是保密,这么多的军人出入,当地人肯定是知道的。
不过一般这种实验山上的人不怎么下山,所以很大可能是维持着互相都知道,但互相不打扰的状态。”
他就差没明说剩下的那座唯一附和条件的山就是了。
可惜小孩子们一点都不买账。
甚至宋药还用着不理解的眼神看郎老师,转头就对着赵晓东说:
“郎老师折腾这么大的力气干嘛呀?直接告诉我们不就得了。”
郎老师:“……”
他真的怀疑以后这些小孩开始搞科研,进入到国家部门后会不会凭借一己之力把整个科研部门都给带偏。
虽然郎老师表示了自己这个聪明人和小孩子们说不来。
但巧合的是,小孩子们也这么觉得。
他们高高兴兴的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盘算着一路上会经过什么地方,甚至王朵已经开始自制路线图了。
宋药
他们暑假想要去望山“继续工作”的消息并不是秘密。
听说是因为望山的医院能力足,人少,还是军医院,小孩子们打算在那做实验。
不得不说,消息传出来之后,科大的大部分学生提起来还是非常佩服的。
本来学生就没有一个不盼着放假的,结果现在好不容易放了假,少年班这几个小孩却主动利用假期时间出去继续学习工作。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怨不得少年班从开学之后就一路出彩。
有着聪明的脑子,热爱探索的性格,还不怕苦不怕累。
他们不出头谁出头?
大家感叹完了一波也就算了,虽然有人被带动了也想要利用寒假时间做点什么,但是也没好意思去找宋药他们。
毕竟这个项目以前可听得不多,据说是少年班宋药的项目,其他人也都是他找去的辅助。
大家都不想让这个小孩误会他们是想要抢项目。
于是本来可以多几个工具人的宋药同学错失良机。
好消息是,他根本不知道。
他现在正忙着跟老郑商量要好好看顾好他们的实验苗苗呢。
寒假学生们都回家了,没有家的老郑倒是继续留校,这也是宋药能放心离开的最大原因了。
虽然实验苗苗一次都没有成功过,但宋药依旧对它报以了很大的希望。
他各种叮嘱,希望老郑能够严阵以待。
老郑对此表示:“放心吧,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试验田的,要是荒废了,这么多的田地,多浪费啊。”
老郑说话一向是这个样子,宋药早就已经习惯了。
听了这话立刻安心下来。
老郑本人看着却一点都不安心。
他脸上的神情别别扭扭的,吭哧了半天,才问了一句:
“我听人说,望山挺辛苦的。”
宋药正在观察苗苗,听了这话,随口回答一句:
“是啊。”
老郑的表情就有点难受了。
他看着白白嫩嫩,看着就娇气的小孩,又是吭哧半天。
可奈何老郑活这么大,从来没主动关心过人,一直到宋药观察完了所有的苗苗,屁颠屁颠跑出去,他都一句话没能憋出来。
当天晚上,老郑就睡不着了。
他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头,更加知道那种偏僻荒凉的地方有多熬人。
虽然一向觉得小孩子们种地技术实在是不行,但是他们为了科研技术,主动跑到望山那样的地方,老郑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十分敬佩的。
因此,他也就更担心这六个小孩了。
他们年纪小,初生牛犊不怕虎,会不会生病,不适应环境,行李没带够什么的?
还有原江,虽然看着靠谱,年纪也轻,应该也不会想那么多。
老郑纠结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跑去买了一堆出远门用的小物件。
结果他提着东西刚到启明楼门口,就见宋药他们几个高高兴兴跑了出来。
后面是放在滑轮车上一大堆的行李包。
宋药正在指挥:
“对对对!都寄过去!!”
“洗漱用品一人带两套,被子当然要带了,还有我的小枕头,我可睡不惯外面的枕头的!”
“帽子当然要带了,好看嘛!相机呢!相机也要带,我要拍照片的。”
“诶呀,玩具就不要放在这个包包里了,放在那个包嘛。”
“对了,我打包的糖葫芦呢,直接带到车上吧!”
宋药叭叭叭一通指挥,扭头看到他,惊喜喊了一声:
“老郑!你来送我们吗?!”
老郑:“……”
他看了看宋药身后那至少有十几个的大包裹,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小包。
默默地,默默地把它藏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