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泽的脑袋里就像是塞了一团沾着泥水的稻草, 完全无法思考了。

他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试图把大厨的工作从柏修晏手中接过来，被全家人阻止。

季晨夕：“别打扰修晏做饭, 修晏会生气。”

刑程彦：“你看着就好, 习惯就好。”

季黎：“一边去, 别碍事！”

柏修晏：“滚。”

尹清泽试图劝说, 没人理他。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受到冷待。

他来拜访季晨夕的时候, 就已经做好了受到冷待的心理准备。但是他真的没料到，第一次被所有人联手“抨击”，居然是在这种事上。

尹清泽没办法，只好乖乖去切菜。

他切一会儿菜，瞟一眼正挥动着锅铲的柏修晏。每当柏修晏动一下锅铲, 或者是锅里爆出水油声，尹清泽的心脏就会颤抖一下。

他抖啊抖, 差点把手切着。

柏修晏踩在有护栏的椅子上，戴着围裙和手套，做好了完美的防护。但这一切在尹清泽看来，仍旧心惊胆战。

柏修晏大展身手, 将一桌子菜做好时, 尹清泽的背部都汗湿了。

“厨房有这么热吗？”季黎拿着空调遥控板按按按，把和厨房相连的饭厅空调温度调到了十六度。

“你调到十六度，制冷效果和二十度差不多。”柏修晏也一身汗。

他去卫生间冲了一下澡, 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 才来餐厅吃饭。

刑程彦问尹清泽：“你要不要也去冲个澡？我在这里有换洗衣服, 可以借给你。”

尹清泽摇头。

他的汗不是热出来的。而且他有不好的预感, 等会儿还会出更多的汗。

冲澡就一两分钟的事。柏修晏回到饭桌, 午饭时间开始。

东煌人有什么事总爱在吃饭的时候说，尹清泽等着其他人开口，食不知味。

季晨夕和刑程彦同样有心事，这顿饭也吃得漫不经心。

只有小胖橘季黎胃口一如既往的好，大口扒菜大口吃肉。

“你不是有话要和尹清泽说吗？怎么光顾着吃？”柏修晏发现所有人都在等季黎开口，季黎却旁若无人的大吃大喝，不得不出声提醒。

“吃饱了才有力气说话。”季黎叠好纸巾，优雅的擦了擦嘴，但一个饱嗝毁掉了所有，“嗝。你们快吃啊，别浪费了柏修晏的手艺。”

“好。”季晨夕忙道，“你们也快吃，吃饱了再说话。”

虽然食不知味，尹清泽和刑程彦还是耐着性子先吃东西。

待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季黎终于说正事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季黎好奇道，“正常人看到我和柏修晏现在的年龄，都会惊讶吧？”

尹清泽被泥稻草塞满的脑子终于腾出了一点空间思考：“惊讶……什么？”

季黎指着自己：“我，季黎。”

他又指着柏修晏：“他，柏修晏。”

季黎摊手：“这下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不在现实中当面签合同了吧？”

尹清泽脑子里那根弦终于“嘭”的一下断掉。

他悄悄的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挤出难看的笑容道：“启明星和九歌用你们的名字签的合同？”

季黎歪头疑惑。尹清泽究竟是不懂还是装不懂？

尹清泽问道：“对了，启明星和九歌在哪里？今天他们没来？”

季晨夕侧过脸掩饰自己微抽的嘴角。

刑程彦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感同身受的气。

柏修晏面无表情道：“尹叔叔，你应该在游戏中听到过启明星叫九歌的真名，九歌的真名就是柏修晏。”

尹清泽藏起微微颤抖的手：“是、是吗？我忘记了。”

季黎古怪道：“你是真没听懂，还是不肯相信？”

柏修晏懒得绕圈子：“我是九歌，他是启明星。”

尹清泽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表情一阵恍惚：“什、什么？”

幻、幻听？！

季黎见尹清泽终于露出被吓到的表情，高兴极了。

他拿出手机，“咔嚓”一张，拍照留念。

“就是这样。天才宝宝没见过吗？你可是出过国的人，这点见识应该有吧？”季黎笑嘻嘻道，“惊喜不？”

尹清泽：“……”

尹清泽明白了：“是启明星和你们串通好了和我开玩笑吧？启明星有事不能出现？”

刑程彦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会这样，他肯定不会信。”

季晨夕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和尹清泽重新见面之后，他就没和尹清泽说过几句话。

季晨夕故意不和尹清泽说话。他发现自己还没有做好和尹清泽在现实中面对面交谈的心理准备。

明明在游戏中，他就能坦然的和尹清泽聊天。但现在，他却控制不住自己逃避的心情。

“别逃避现实了，他们俩的确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宝宝。”刑程彦道，“你可以多看一点那种带球跑的总裁小说，就是天才宝宝逆袭那种。他们俩的天才程度，和小说里差不多。”

刑程彦想了想，补充道：“我怀疑他们从胚胎的时候就开始学习了。即使很难相信，但事实就是事实。”

尹清泽：“……”

尹清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幻听。他的手指头摸到口袋里的药瓶，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冷静了一下。

“你真的就是启明星？”尹清泽问道，“你真的是九歌？

季黎摊手：“我叫季黎，黎明的黎。启明星就是黎明的象征。”

柏修晏也道：“‘修晏’二字出自《楚辞·九歌》，全句为‘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另外，我的名字取自楚辞，季黎的名字和天空有关，所以我们的帮会取名为‘天问’。”

尹清泽：“……很、很形象。”

季黎没好气道：“从我俩的言谈举止，你也该相信我们就是启明星和九歌了吧？你相信之后，接下来的事才有的谈。”

尹清泽看向刑程彦。

刑程彦对尹清泽点点头。

尹清泽又看向季晨夕。

季晨夕移开视线：“小黎和修晏就是启明星和九歌，也是我做的两个游戏的主设计师。”

尹清泽双手抱住脑袋，仿佛一只头疼的蠢狗表情包：“让我静静。”

季黎道：“你慢慢静静。爸！我要吃水果！”

“等等，我去切。”季晨夕道，“修晏，你要吃什么水果？西瓜还是苹果？”

柏修晏道：“西瓜。”

季晨夕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出来时，尹清泽终于勉强冷静下来。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季黎和柏修晏，季黎和柏修晏坦然回视。

“你们……”尹清泽吞咽了一口唾沫，灌了一口茶水，才勉强吐出后一句话，“你们给我的技术，是……是突发奇想？”

季黎冷哼道：“我就知道，只要知道我们俩的年龄，我们的工作就会被人小瞧。如果你不知道我的年龄，会对我说这种话吗？”

尹清泽语塞。

柏修晏道：“我们给你的设计图很详细。我想我们并不需要解释什么。”

尹清泽捏紧茶杯，道：“是。所以、所以你们已经具备了相关的知识？而且很早之前就在思考这件事？”

柏修晏道：“如果你实在是无法接受，把我们俩当外星人吧。”

季黎道：“自带系统也行。反正我俩不是穿越者。我是我爸的亲生儿子，这一点你不用怀疑。你敢怀疑，我就敢让我爸揍你。爸！你打得赢尹清泽吗！”

季晨夕还没说话，刑程彦就没好气道：“就你亲爸那个力气，普通人要赤手空拳打赢他很难。尹清泽从小就被晨夕按着揍。”

季黎兴奋起来了：“什么！真的吗！爸！你怎么没告诉过我这件事！搞快点搞快点，我要听你胖揍尹清泽的故事！”

季晨夕干笑：“别听刑大哥胡说。我从不打架。”

尹清泽想辩解，他和季晨夕从小到大就没吵过架，季晨夕翻墙他当凳子，季晨夕打架他递棍子，季晨夕怎么可能揍他。

但最终他没能说出来。

离别四年后，连回忆过往都显得无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