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毓明明知道戚夫人何时会来,却也一副不知道的神情,教银儿去宅门口瞧瞧。
不多时,银儿小碎步快速返回来,喜气洋洋地禀报:“夫人,节度使府的马车都门外了!”
尹明毓便邀着众人一同去迎。
众人无一不热切,实在是节度使夫人极少露面,未曾想今日竟然能借刺史夫人见到她,自然喜不自胜。
戚夫人走下马车,甫一进宅子,便见到尹明毓打头而来,当即便露出一个和缓的笑容。
其他人只听说过刺史夫人和节度使夫人有亲,这一见,彻底相信了,面上不显,心思各异。
尹明毓和众女眷一同拜见,起身后便挽着戚夫人的手臂,笑着说道:“伯母,方才我还和众位夫人们说起蹴鞠赛的事儿,她们皆极有兴趣,都乐意家里的女儿过来玩儿。”
众人一同应和:“是。”
戚夫人闻言,含笑扫过众人,“那我也能沾沾这些年轻姑娘们的朝气,多出来走动走动,倒是蹴鞠赛办起来,我和二娘设几样彩头助兴。”
众女眷一听有更多机会接近节度使夫人不说,还能得东西,附和的更加起劲儿,再瞧自家
女儿时眼神不免都带着些期望。
有些没有女儿的夫人,则是满面错失机会的遗憾。
随后整个宴席,尹明毓和节度使夫人都是众人的中心,被女眷们的奉承包围。
宴席结束时,尹明毓跟各家的小娘子们约好明日还在这宅子里见,便送走了她们。
戚夫人来得晚,并不急着走,在堂屋等着尹明毓回来,才笑着问:“你还说我来帮你促成蹴鞠赛,你自个儿不就说通了吗?”
尹明毓道:“我一人哪成,我可是提了您,她们才改变了态度,还是您厉害。”
她微一顿,无奈道:“您不知道,刘司马夫人说女儿家娇弱些才好看好嫁人,我瞧着刘娘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戚夫人当然也注意到刘娘子了,嗤笑道:“姑娘家知礼明理,才是极重要的,且我瞧那姑娘像是练武的好苗子,若是生在武将家,或是再早些年,许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瞧教他们养得,畏畏缩缩。”
她是极厌烦人畏缩的,可又忍不住叹道:“我是眼瞅着姑娘们越来越被拘着……”
尹明毓未嫁前,甚少出门,对此没什么感觉,只是道:“我就是想蹴鞠玩儿而已。”
戚夫人豪爽地摆手,“想玩便玩儿,在这南越,谁能管得到你?”
尹明毓也是这般想的。
隔日,尹明毓送谢策去了节度使府,便赶到宅子,刘娘子等一群娘子已经在里面等着她。
尹明毓也不摆架子,直接叫金儿银儿教众娘子们蹴鞠,一群小娘子跑跑跳跳,没多久便气喘吁吁。
“娇弱”的刘娘子喘得格外厉害,回去的时候脚底下甚至有些打晃,刘司马夫人为了女儿能在节度使夫人面前露脸,不得不让她吃得多了些。
而第三日,尹明毓便穿上了一身干练的胡服,有些像男装,但有些不同,经过绣娘巧手,飒爽又漂亮。
她之前也穿过男装出行,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闹市,又这般模样出现在这些小娘子们面前,她们便以为这就是京城的流行,回去也悄悄做起类似的衣服来。
且有些娘子颇心灵手巧,又加了本地一些东西,极为出彩。
有些姑娘是不喜欢蹴鞠的,尹明毓也没强求,她也不止准备了鞠球,还有些别的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她一路上买的话本,就极受小娘子们喜欢,不蹴鞠的时候,好些都抱着话本看。
尹明毓只瞧着这么一大群年轻的小娘子,就心情颇好,白日里都耗在宅子里。
谢策觉得他受冷落了,想要闹小脾气,又怕母亲给他做蒸糕,便悄悄找到父亲,绷着小脸极严肃地说:“父亲,你不关心母亲!”
谢钦整日埋首于公务,此时看着还没有桌案高的谢策一本正经的话,无语:“何出此言?”
谢策控诉:“母亲都不爱回来了!”
谢钦:“……你想多了。”
他们每晚同榻而眠,与先前并无不同,反倒尹明毓每日红光满面,回来的时候心情好,夫妻二人也颇为和谐。
谢策不高兴地噘嘴。
谢钦认真道:“人皆有自己的事做,我如此忙碌,你亦要读书习武,后宅里处处妥当,难不成要教你母亲日日空耗在你身边,郁郁不乐?”
“没有。”谢策的小脑袋瓜转得飞快,“我想一起睡。”
谢钦直接拒绝。
谢策又提出另一个要求:“我要跟母亲去玩儿。”
他还怕父亲不答应,可怜兮兮地伸出一根短短的手指,“父亲,就一日……”
谢钦和他对视,片刻后道:“我与你母亲商量一二……”但成与不成,他不作保证。
他话还未说完,谢策便已经欢快地行礼,道:“谢父亲。
”
晚膳时,三人围坐在桌边,谢策不住地向父亲挤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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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钦:“……”
桌上只三人,他做得如此明显,当另外一个大人看不到他的神情吗?
尹明毓若无其事地吃饭,当作没看见。
谢策继续眨眼,还不知从哪儿学得,直冲着母亲撇下巴,示意父亲帮忙说话。
谢钦容忍他许多,此时实在忍无可忍,便严厉道:“注意礼仪,好好用膳。”
尹明毓含笑看着谢策。
谢策小眼睛瞥向她,一与母亲对上视线,立马端正地坐好,规规矩矩地吃饭。
尹明毓眼带笑意,手肘悄悄碰了谢钦一下,眼神问他怎么回事儿?
谢钦微微摇头,并未在此时回答她。
待到晚膳结束,谢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第一次将极其热切的眼神全都给了父亲。
谢钦面色平静地目送他出去,方才无奈道:“我谢家从未有过如此活泼的孩子。”
尹明毓马上撇清,“与我无关。”
谢钦无言,随即道:“他如今越发聪明,竟是学会用迂回之策了,想与你一道去新宅玩儿,却还用别的事做引。”
尹明毓有些好奇地看向他。
谢钦便说了谢策的言行。
尹明毓听完亦是好笑,肩头轻轻撞了一下谢钦的手臂,笑道:“总不能教你这个父亲失信于他,正好过几日便是第一场蹴鞠赛,戚夫人也会去宅子里,我带他一道。”
谢钦问:“哪日?”
“怎么?你有兴趣?”
“并非如此。”谢钦取来一封信,递给她,“南柯的信。”
信上,南柯说她打算亲自去蝴蝶谷跟胡族长商议婚事,问谢钦和尹明毓是否要同往。
这些时日,南梦族每日都有消息传过来。
南柯狮子大开口,要咬下南梦一族大半财产,族人们反对;
南柯挑拨族人和族老等人的关系;
南柯利用南族长对她们姐妹的愧疚,强逼南族长站在她这一方;
南柯和族老等人冲突,将他们关了起来……
其中不乏有谢钦和褚赫的教导,但南柯本人确实成长飞快,甚至远超谢钦和褚赫的设想。
而同样是这些日子期间,谢钦定好开工的日期,要用到岩族,便教人从大牢中提出了岩峻。
年轻的刺史夫人收义孙女,义孙女和蛮族族长的婚事,全都是震惊整个州城的消息,州衙大牢的狱卒自然也要谈及,是以岩峻在大牢中就已经得知了南柯要嫁入蛮族这件事儿。
震惊,无力,颓唐……
以至于他出现在谢钦和褚赫面前时,整个人颓废又邋遢。
谢钦对岩峻等岩族人不喜,是因为他们所行为恶,并非因偏见。
而岩峻、南柯的纠葛他自然也清楚,见到这样的岩峻,即便是谢钦这般君子,也不免认为他不如南柯多矣。
谢钦道:“可与你蹴鞠赛冲突?若是冲突,得稍延后几日,我打算借南柯商议婚事,悄悄派人潜进蝴蝶谷隐秘处。”
南柯前往蝴蝶谷的日期是五日后,蹴鞠赛是在三日后,虽说提前一日去蝴蝶谷便可,但时间有些紧凑,太过疲累。
尹明毓便道:“推迟到蝴蝶谷之后便是,不急于一时。”
谢钦道谢。
尹明毓收下了,折上南柯的信,塞回到信封之中。
谢钦看着她的动作,忽然问道:“你今日心情如何?”
尹明毓欣然点头,又举起信封晃了晃,道:“喜上加喜。”
谢钦抽走信封,随手放在桌子上,而后倾身靠近尹明
毓,低声道:“策儿既是说我不关心你,可否让我关心一二?”
尹明毓挑眉,双手搂住谢钦的脖子,靠近他的耳朵,问:“只是关心?不教我写诗?”
谢钦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置于她腿下,将人抱起来,“可。”
尹明毓不知为何,想起两人之前种种奇怪的情|趣,忽然很想笑,也真的靠在谢钦肩头笑起来。
谢钦:“……”
笑成这般,如何有兴致作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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