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冷淡如纪久望, 也忍不住有些失笑。
纪大哥掀开毛毯,把困在‘陷阱’里的幼崽抱起来, 声音低沉:“陷阱?”
纪音澜把自己整得气喘吁吁,闻言小肉手往地上一指:“对呀!好大一张网呢!澜澜怎么都出不去,太可怕啦!”
纪久望开了灯,纪音澜就往‘大网’的地方看去,却只看到一张大毛毯,毛毯上还画着一只卡通狗勾,龇牙笑得可欢可欢。
纪音澜后知后觉:“不是大网?”
纪大哥:“不是。”
幼崽傻眼:“……”
呜哇哇哇!
丢脸死了他竟然被一张毛毯打倒了噫噫呜呜!
直到纪大哥把他抱下楼, 幼崽才从震惊和羞耻中回过神。
“哥哥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纪音澜小声在纪大哥耳边嘀嘀咕咕,“澜澜给哥哥吃糖, 哥哥帮澜澜保密!”
纪久望:“好。”
得到保证的纪音澜顿时又开心了起来,大大方方从兜里抓了一大把糖塞到大哥的口袋里面。
不知道有没有桂花味的糖呢, 小小的幼崽心想, 桂花的味道这么香, 做成糖果肯定也特别好吃。
纪音澜趴在大哥怀里,小鼻尖耸啊耸, 突然意识到, 大哥身上浅淡的桂花味,这会儿似乎要比中午的时候浓了很多。
旺旺哥哥是在不开心吗?还是说旺旺哥哥这会儿很开心?
纪大哥身上的桂花味儿本就浅淡, 就算因为情绪波动变浓,这味道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波动,幼崽无法像分辨其他人的味道一样,判断出大哥是开心还是难过。
纪音澜微微偏头, 大哥的侧脸看起来比正脸还要好看, 鼻梁高挺嘴唇微薄, 睫毛虽然很长却并不翘, 看起来就和大哥的人一样带着些疏离和冷淡。
幼崽没法从没什么表情的大哥脸上看出他的心情。
不过纪音澜觉得,他刚刚才给大哥塞了那么多糖果,大哥应该是很开心的才对。
这顿晚餐比午餐还要更丰盛。
晚餐过后,众人分好房间去休息,为第二天的游玩做准备。
这片私人沙滩相当大,沙滩的尽头还有一片小树林,从别墅顶层望过去一片郁葱,映着金黄的沙滩和碧蓝的海水,相当漂亮。
吃完早饭,纪音澜骑在纪三哥的脖子上,瞪大眼睛向那边看去,整只崽都被这美景惊呆了,嘴巴张大到能塞进去一整个鸡蛋。
今天的游玩安排是海边娱乐。
别墅里有为客人们准备的新泳衣,纪音澜一眼就挑中了画着小黄鸭的幼崽泳衣裤,纪妈妈见状,拿上了和泳衣同款的小黄鸭游泳圈。
这个季节非常适合去海边玩,海水不会很冷,太阳也不会很晒。
纪妈妈给幼崽套上泳圈后,纪音澜就迫不及待地往海里跑去。
“澜澜小心点啊,别跑太快啦!”纪秋烟在幼崽后面嘱咐。
纪音澜:“好哒!”
这次幼崽倒是没有摔跤,成功扑进了海水里。小黄鸭泳圈托住幼崽飘在海面上,从远处看去黄叽叽的一小只,喜感得不行。
这是纪音澜第一次下海,却不是第一次游泳,小小的幼崽在海水里扑腾两下,很快就找回了游泳的感觉,在水里疯狂撒欢。
众人陆陆续续也跟着下了海。
纪音澜偷偷用小肉手捧起一些海水,目光锁定在了三哥的背影上。
“安安哥哥!”纪音澜用小奶音叫了一声。
纪时安刚一回过头,就被海水扑了满脸。
纪三哥沉默地抹去脸上的水,突然冲幼崽露出坏笑,举起手里的水枪就往幼崽身上呲水。
“咿呀!”纪音澜被呲了个正着,慌忙想躲开,可是肚子上的大黄鸭让他的动作笨拙得不行,“哥哥耍赖!”
看着幼崽的狼狈样,纪时安无情地哈哈大笑,手里的水枪却突然被人夺了去。
纪二姐冲三弟笑得张扬明媚,怼着他的俊脸就是一顿输出,把欺负幼弟的三弟呲得叽哇乱叫。
纪音澜就咯咯地笑,还不忘从纪妈妈那边拿到新水枪,跟二姐合伙围攻三哥。
可惜幼崽呲水的准头不行,呲着呲着,水柱就歪到旁边的沈业身上了。
沈业抹了把脸,当即举枪对准纪时安:“看枪!”
纪时安:“?不是我呲的你!!!”
沈业露出他的招牌绝美笑容:“我知道,但是我舍不得呲澜崽。”
很快,在一旁围观的沈青青、宋有然等人也无辜躺枪,迅速加入了战局。
离得稍远一些的小云雪看着那边混乱的战况,轻轻拉住妈妈的手。
周岚问她:“雪儿想去玩吗?”
云雪点了点头,手里就被纪妈妈塞了把小水枪。
纪秋烟推着小云雪往战圈游去:“来吧来吧,打水仗人多才好玩呢!”
打到后来,除了在沙滩上没有下水的纪大哥和小陆单,所有人都被拉入这场‘战争’。
就连端着一张高冷严肃脸的纪爸爸,也被纪妈妈呲了满身满脸的水,把试图独善其身的纪爸爸也拉下了水。
纪音澜很快就玩累了,整只崽趴在小黄鸭上随波逐流,暖洋洋却并不刺眼的太阳照在身上舒服极了,没一会儿他就觉得自己又有了力气。
战争还没结束,但幼崽却在水里蹬着肉肉的小短腿,游到海岸边问独自坐在 阳伞下,捧着小本本的小陆单:“卤蛋哥哥不来玩吗?”
“不了。”小陆单抬起死鱼眼看了一眼幼崽,指了指天上的太阳说,“我怕晒黑。”
纪音澜看了一眼穿着鲨鱼小泳裤的卤蛋哥哥,对方露在外的皮肤比常人黑了好几个色号,幼崽觉得似乎哪里有些奇怪,但他还是乖巧地说:“那好叭。”
躺在小陆单身边的小机器人咔哒转头也看了他一眼:“……”
小陆傲天阁下。
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纪久望坐在另一把阳伞下,背靠沙滩椅手捧智脑,悬在身前的光屏上闪烁着幼崽看不懂的复杂数据。
旺旺哥哥真的好辛苦呀,就算是出来玩也有处理不完的工作。
纪音澜跟着海波晃晃悠悠,不知不觉就飘到了沙滩边边,肉乎乎的小脚踩到湿润的沙地上。
触感很奇特,幼崽忍不住借着海水的浮力跳了跳。
正巧一阵海浪打过来,没有站稳的幼崽哇啊一声,被海浪冲到沙滩上,海潮很快退去,独留幼崽一人跟个倒栽葱似地头朝下斜插在沙地上。
肚子上的小黄鸭都被压瘪到没了形状。
忙于工作的纪大哥抽空给了幼崽一个眼神:“……”
纪音澜:“哥哥救命!”
周围的人注意到幼崽奇特的造型:“哈哈哈哈!!!”
纪久望把幼崽提溜起来,顺手拍了拍他身上粘着的沙粒。
纪大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下水,所以没有换泳衣,穿着纯黑的沙滩裤和浅色的纯棉短袖,和在海里玩疯了的一众人格格不入。
凑得近了,纪音澜又闻到了大哥身上的桂花味。
——好像比昨天又浓了一些。
纪久望看着不停在他身上嗅闻,看起来跟个毛茸茸的动物幼崽似的幼弟,沉默一秒,提溜着人放回了水里。
“去玩吧。”他说,然后又回到了沙滩椅上。
纪音澜盯着大哥的身影看了好久,隐约觉得大哥似乎在不开心。
可是为什么会不开心呢?
明明大家一起出来玩,应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才对。
纪妈妈拉住幼崽的小肉手:“澜澜怎么了?”
“麻麻。”幼崽小小声问,“为什么哥哥要不开心呀?”
纪秋烟看了一眼专注工作的纪大哥,摸摸看起来很不解的幼崽说:“可能因为大哥也想和大家一起玩,但是又必须要工作吧。”
纪妈妈很爱自己的孩子,每个孩子都很爱很爱,但若是提起哪个孩子最让她心疼,那无疑就是身为老大的纪久望。
纪久望被他们领养回来时已经有十岁了,听说之前在福利院里过得很不好。
纪妈妈还记得,刚被他们夫妻俩领回家的时候,纪久望整个人都很阴郁寡言,很排斥和外界有任何接触,也不愿意去看医生,经常把自己封闭在房间里,一呆就是一整天,有时候连饭都忘了吃。
那时候的纪妈妈和纪爸爸都是养孩子的新手,对这样的情况很是束手无策,好在也许是时间疗效起了作用,纪久望慢慢的才愿意和他们说话,没有了一开始的尖锐锋芒。
但是纪久望跟一般的孩子还是不一样。
纪妈妈没养过孩子,却也知道十多岁的少年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纪久望却一直沉着性子,从来不和他们夫妻俩提任何需求,就连偶尔的撒娇和依靠都没有。
有的时候,纪妈妈甚至觉得自己能在小少年的眼中,看见一闪而逝的、复杂深沉到让人心惊的情绪。
——那得是经历过多少事情,才能有这样的眼神呀。
一点也不像一个少年人,反倒像个半生浮萍命运多舛的老人,带着看透人世间所有事的沧桑和无奈。
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一个孩子眼里,实在是让人心里难受。
从那个时候纪妈妈就懂了,纪久望不是不想撒娇和依赖,而是他做不到。
曾经的经历让他无法像别的孩子一样任性,能够这样平和地和他们一起生活,接受并试图融入一个全新的家庭,已经是纪久望非常努力才能做到的事。
他们无法要求他更多,只希望他接下来的人生能够少一些坎坷。
纪妈妈没想过去探究纪久望的过去,孩子不愿意说,她就不会去主动揭伤疤。
纪妈妈只觉得心疼,而等纪久望长大以后开始工作,纪妈妈就更心疼了。
身为父母,他们明明可以为纪久望提供相当优越的生活,哪怕纪久望什么也不做,也可以过得比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还要好。
可是纪久望不仅不要,工作起来的样子反而拼命到让纪妈妈心惊。
纪妈妈从没见过纪久望彻底放松下来休息的模样,似乎只有工作才能让他的生活不那么煎熬。
小O崽崽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
努力工作是为了赚钱,赚钱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过上更好的生活是为了让自己能更快乐……
可是,如果努力工作后也并不快乐,那又该怎么办呢?
纪音澜用小胖手划拉着海水,觉得自己的小脑瓜一团乱,根本理不清楚这些事。
——大人的事情果然好难懂哦。小小的幼崽如是想,果然还是做崽崽快乐。
于是他说:“麻麻,澜澜不想长大了。”
纪秋烟哈哈大笑:“可以啊,那崽崽就永远做爸爸妈妈的崽崽好啦!”
纪音 澜就快乐地笑了,晃着被打湿的小揪揪辫,笑容稚气明亮无忧无虑,比天边的太阳还要暖人,让人的心情都跟着变好了不少。
纪妈妈心说傻崽崽,就算长大了崽崽也永远都是爸爸妈妈的崽崽呀。
*
众人在海边玩了很久,就连午饭都是带到沙滩上来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