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分被问的一愣一愣。反应过来, 觉得好笑,“甜儿就算去也没法像现在这样天天跟你玩儿。”
“为什么啊?”
孙瑾很无语,她儿子可真笨, “首都又不止一所大学,除非你能跟甜儿考入同一所学校。”
毛蛋不禁点点小脑袋,原来要考同一所学校啊。
他懂了。
孙瑾不禁问:“想跟甜儿考同一所学校?”
毛蛋歪头看着他妈,“不可以吗?”
孙瑾:“可以倒是可以。甜儿学习成绩那么好, 这么多年就没考过第二名, 你想跟她同校可不容易。”
毛蛋忍不住反驳:“我学习也好。”
孙瑾点头:“行,你学习好。好学生,我们是不是该回家写作业了?”
毛蛋又转向杜春分。
杜春分好笑:“我还以为你忘了。”
此番过来就是为了红烧鱼,忘不了啊忘不了。
可杜春分家里没有鱼,也没有肉。
杜春分就带他去堂屋让甜儿把做法写下来。
毛蛋接过去就给他妈。
孙瑾道:“今儿才四号, 这个月的定量还没发下来, 过几天再做好不好?”
七岁的毛蛋或许不知道买猪肉需要票,因为他很少跟外界接触。十一岁的毛蛋上了几年学, 天天在外面, 即便不跟同学打交道, 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
毛蛋轻微点一下头。
孙瑾看到儿子这么乖,再一想到儿子的身体比同龄人弱, 不禁说:“冬天是温补的好时节, 能弄点羊肉就好了。”
杜春分:“羊肉可不好弄。汪振东三天两头去农副市场,别说羊肉, 鸡肉也不能保证天天有。”
甜儿不由得抬起头:“牛肉呢?”
杜春分惊讶:“你还想吃牛?”
甜儿好奇:“牛肉不能吃?”
“牛耕地用的。不说别的地方, 就说小河村, 离滨海市那么近,弄点东西就能拿去收购站卖, 生活条件比别的地儿好,村里都没拖拉机。”杜春分转向孙瑾,“哪天王旅长休息,你让他去附近村里转转,问他们啥时候杀羊,跟卖羊肉的一块去收购站。”
孙瑾觉得这也是个主意。
天气越来越冷,多买几斤放个十天半月慢慢吃。
思及此,孙瑾想快点见到王旅长,就带着毛蛋回家。
王旅长也希望儿子越长大身子骨越结实,周末就开车去农村。
到了村里一问才知道,村里的羊是集体的,年底统一卖。
离过年还早,王旅长只能打道回府。
王旅长算着进了腊月再去一趟。
然而羊肉还没买回来,他的职位变了。
革命这十年间,部队没怎么动,偏偏又没停止招兵,军人越来越多,家属也越来越多。家属到了部队都想弄个工作,导致干部严重超编。
到七一年,也就是邵耀宗调到军区的前一年,全军总人数就比六六年之前多了百分之二十。也是因为这点,边防师四个团才整回三个团。
那年动一次,这几年又没怎么动,人又变多了。去年九月份,首都方面就要求全军总人数再精简百分之二十六。
虽然没规定时间,但也不能拖拖拉拉弄个四五年。
除了年龄到了该退伍的,机步旅就没冗员。这一年来军区轰轰烈烈精简,都没查到机步旅,王旅长和邵耀宗都以为这次裁军没他们什么事。
杜局的老朋友军首长早超龄了,文件一下来他就主动请辞,搬去市区养老,跟儿女同住。周末还能找杜局喝喝茶,下下棋。
首长做表率,其他超龄的高级军官也乖乖退休回家颐养天年。
他们这些人一退,位置空出来不少。
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宁阳战区不可能交给别人,所以上级推下级,下级再推荐下级。陈鑫他爸被自己的首长推上去,他的继任者自然也从自己军中选。
陈司令虽然看好王旅长,但他资历尚浅,就让他在军中担个副职。
/> 没人敢闹革命,薛副旅长的家庭背景也不再是问题,就被看好他的首长调到作战部。三人只剩邵耀宗。邵耀宗不光会练兵,还有多年带兵经验,从副团级,正团级一点点上来的,还上过战场,完全有资格接管机步旅。
机步旅是宁阳战区最优秀的兵种之一,战区上上下下的首长也不舍得让给外来户,以至于薛副旅长还没调往作战部,上面就把邵耀宗按在旅长的位置上。
动作迅速的堪比把他从边防师调到这边那次。
王旅长跟邵耀宗说没三天,邵耀宗就被提上来,简直不给消息传出去,不给旁人活动的机会。
邵耀宗接到任命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晕乎乎的搬到刚刚打扫干净的办公室,他都没回过神来。
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到家,孙瑾正在教几个孩子画画,杜春分在做饭,看到这一幕温馨的画面,邵耀宗可算回过神来。
孙瑾看到他,笑着说:“恭喜,邵参——不,应该说邵旅长。”
杜春分闻言愣了一瞬间,“邵旅长?”
孙瑾很意外:“你不知道?”
杜春分被问糊涂了。
邵耀宗:“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
杜春分看了看他,又看看孙瑾,心砰砰砰砰跳,总觉得跟做梦一样,浑身发虚,“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孙瑾见她惊得神不附体的模样,莫名想笑:“应该就是你想的那样。”
杜春分顿时顾不上做饭:“那那——王旅长呢?”
“老王昨儿搬军部那边去了。”
杜春分张了张口,使劲掐一把自己的手,确定不是做梦:“这这么大的事,咋,咋都没听你说过?”看向邵耀宗问。
军部早几年特意弄个机步旅,谁都知道军部看好王旅长,他上去是早晚的事。可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从自家人口中说出来,难免会让人觉得显摆炫耀。
孙瑾以为杜春分知道,更不会特意跟她说:“小邵没说?”
/>
杜春分越发不敢信:“你们部队的办事效率啥时候变得这么快?”
孙瑾被她的话逗得又想笑:“特殊时期特事特办。再说了,老王说了,这次这么快,还是因为咱们那个前首长识时务。去年上面精简部队的文件一下来,他就主动请辞。这么有眼色,他要推荐几个人,上面自然不可能不许。
“机步旅是他弄得,他的继任者肯定重用咱们机步旅的人。否则以后谁还敢追随这位新首长啊。小邵,你说是吧?”
邵耀宗微微点头,对杜春分说:“我之前跟你说,动谁都不可能动咱们机步旅,就是因为现在的这位首长是前首长推荐上来的。”
杜春分还是觉得这么大的事被他们说的过于简单:“他推荐首都那边就用?”
孙瑾:“这个时候他们比谁都希望稳。前首长推荐的又不是酒囊饭袋,不学无术的败类。又离首都那边远,首都还指望咱们防住虎视眈眈的苏联,没理由不同意。”
杜春分脑海里闪出三个 字,没敢说出来,怕耳朵尖的人听来去,“那薛旅长怎么办?”
邵耀宗:“薛旅长去作战部。虽然还没搬过去,不过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四姐妹和毛蛋都忘了画画,支起耳朵听。
甜儿见他们停下,“我们是不是要搬家了?”
毛蛋转向他妈。
孙瑾没管儿子,而是看邵耀宗。
邵耀宗:“南边的那些房子,除了陈司令家那几排,其他房子跟咱们这儿差不多。顶多比咱们这儿新一点。也没差几年。”
杜春分道:“既然差不多,咱们就别搬了。院里还有我种的菜。”
毛蛋不禁站起来。
孙瑾好笑:“妈知道你想说什么,甜儿不搬,我们也不搬。行了吧?”
少年满意了,坐回去。
孙瑾:“别坐着了。收拾收拾东西,咱们也回家。你奶奶该做好饭了。”
冬日里没多少吃的。主食不是红薯土豆、杂粮杂面大米就是面条。杂粮杂面晚上吃了毛蛋和王金氏一老一小不消化,所以王家的晚饭十有八次是挂面。
今天也不例外,煮面条吃的。
这个王金氏会做,所以就把这活揽下来,让一天没见孩子的孙瑾陪陪毛蛋。
毛蛋也知道他奶奶做饭只有面条,忍不住嘀咕:“又吃面条啊?”
孙瑾:“天天早上来跟甜儿一起锻炼,早点把身子骨养壮实,你想吃什么妈给你买什么。”
毛蛋仰起头:“猪肉?”
孙瑾轻微摇摇头:“不行。现在吃了,咱们过年只能酱炖杂鱼。去年你杜姨炸馓子,你不是很喜欢吃吗?回头妈买些肥肉,熬点猪油和菜油一起,咱们请你杜姨帮咱们炸馓子。”
毛蛋轻轻“嗯”一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孙瑾给他拿着。
少年不需要长辈提醒,对杜春分一家道:“杜姨,邵叔叔,甜儿,明天见。”
小美拍桌子:“我呢?”
平平和安安看他。
毛蛋立即说:“姐姐,明天见。”说完就拉着他妈妈的手出去。
小美指着他的背影:“这个臭小子,亏得他小时候我天天教她拼音和数学,眼里就只有你们和姐姐。”
甜儿瞥她一眼,“咋不说毛蛋叫你姐姐,叫我都是叫名字?”
小美:“毛蛋叫你名字那是跟你学的。”
甜儿噎的说不出话。
杜春分想笑:“你们赶紧写作业,一会儿饭就好了。”
甜儿却没心情写作业:“爹,你真转正了?”
邵耀宗:“我办公室都搬过去了还能有假。”
刚刚有孙瑾在,杜春分努力不让自己过于失态,现在她走了,不需要装,拉个板凳坐下,示意邵耀宗也坐。
邵耀宗瞧着她准备长谈的模样,忍不住说:“我真没骗你。三天前王旅长才告诉我有可能接替他的职位。我当时想着旅长这个位子惦记的人多,我又才四十二,不一定能轮到我,怕你空欢喜一场才没敢告诉你。”
杜春分:“那王旅长的事你咋也不说?”
/> 邵耀宗道:“怕有变。这一年来咱们这个大院走了多少人,你不是没看到。人搬过去,档案没递上去都有可能被截胡。”
甜儿不禁问:“竞争这么激烈?”
邵耀宗:“这一年来全军已经精简了至少百分之十,师长副师长上不去都只能回老家。你说呢?”
甜忽然想到一个人,“娘,你说,李慕珍和余副师长是不是也在精简之中?”
杜春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才想起李慕珍是谁,不禁看邵耀宗。
邵耀宗:“你要是想知道,我回头去档案室问问。”
杜春分摇头:“不想知道。明天得蒸粘豆包,多蒸点,给老杜拿点。”
邵耀宗:“你最近两个月存了不少白面,再蒸些馒头吧。”
小美赶紧说:“不行。那是留着蒸馓子的。”
邵耀宗想念白面馒头,也想吃着白面馒头过新年,算是庆贺他官升一级。
可一想想几个闺女一年只能吃这一次,顿时不好意思跟闺女争。
邵耀宗笑道:“那行,年前炸馓子,年后存了白面蒸馒头。”说着眼角余光看到锅里冒烟,连忙提醒杜春分。
学校已放寒假,杜春分闲着没事,上午便擀一些面条,吃不完也放不坏。
堂屋里温暖,厨房里虽然有个炉子,但没法跟堂屋比,因为炉子一直封着,里面温度较低,杜春分就把擀好的面条放在那边。
到厨房拿一把,锅开了加一次水,就把白菜叶子放进去。
杜春分这边吃了饭,隔壁王家也吃饭了。不过毛蛋他爸没回来。已成为军中副司令的他新官上任忙的加班呢。
邵耀宗从参谋长到旅长,还是在机步旅,工作上手快,也不需要再跟底下人搞关系,都是熟人,所以他天天都能按时回来。
杜春分再见到王保国已是一周后,在王家帮他们帮他家炸馓子那天。
王保国本以为香味是从杜春分家传来的。
到自家院里香味反而浓郁,还没走到厨房就问:“做什么吃的这么香?”话音落下,看到杜春分,惊了一下,“我就说不可能是孙瑾。”
炸馓子之初,孙瑾又是带套袖,又是把头发挽起来,搞得似模似样等着夹馓子。
家里油少锅也小,杜春分弄的馓子就巴掌那么大,一根根跟挂面那么细,孙瑾没干过这活,用筷子从杜春分手里接过盘好的馓子,啪嗒一下掉油锅里,险些溅她和杜春分一脸热油。
王金氏吓得让她哪凉快哪呆着去。
孙瑾没想到看似简单的活儿这么难,还险些害了杜春分,又气自己又懊恼,这股邪火儿正愁没地儿撒,闻言没好气地说:“怎么就不可能是我?”
“我以为是毛蛋。”王保国胡扯一句,就朝屋里找人,“毛蛋,毛蛋,出来!”
杜春分:“毛蛋在我们家。”
“这臭小子天天往外跑,我找他去。”不待孙瑾开口,将将进家门的王保国躲到隔壁,找到儿子就问:“你妈今儿怎么了?”
毛蛋摇了摇头。
王保国:“没事?那就安稳日子过久了,不找点事心里不痛快。”低头看到儿子画一只鸡,“儿子,你怎么不是画鱼就是画鸡?”
甜儿忍不住说:“我们倒想画别的,也得有啊。”
王保国想想这个大院里,各家院里都种上菜,连一朵花都见不着,几个孩子又出不去,认识鸡和鱼还是因为买过,“明天我休息,带你们玩儿去。”
甜儿扫一圈:“我们五个?”
车坐不下。
王保国想了想,“我让人再开一辆,咱们买羊肉去。”
不想空跑一趟,翌日王保国先带他们去村里。
村里有鸡有鸭也有鹅,有猪有羊也有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