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萤袄裤里揣了零散的银角铜元,穿了双轻便布鞋就同王小田出了门。
王小田也是被她速度一惊,这萤姑娘看着一派温婉腼腆,做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利落得很。
洛萤并不知道那崔子铭家中所在的柳树胡同在何处,但听到王小田说那在前门附近。
昨日自己到的北宁的火车总站可不就是俗称的前门总站?
想着从火车站到当铺所在的天桥二道胡同没多远,按照这么心里一估算,想来这柳树胡同应该也挺近。
只是胡同里没有什么胶皮,两人也得先走到外头才能找到胶皮车。
“萤姑娘,您在这等着,我先去叫两个胶皮过来?这可得走到天桥那才能叫到胶皮。”
王小田开口询问,洛萤却是摇头。
“小田叔,不必了,我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那柳树胡同离得近走去也行,在奉天上下学天天也是要走的。”
既然洛萤如此说,王小田也不再要求。
两人从诚和当的侧门出去,一边走洛萤听着王小田说话。
“我与崔子铭也是老相识了,三四年前也是轮休的时候去鬼市,俩人一块在摊子上看中了个烟斗,本想捡个漏,结果我与他来回竞价,倒是让那摊主看出不对,最后谁也没落着,人家不卖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听见这话,洛萤一个挑眉,不光是洛永诚喜欢去鬼市,看来这当铺行当里的人都挺爱去的。
鬼市鱼龙混杂,从古玩到杂物各色东西都有,大浪淘金,挑中什么全靠各人眼力,对于当铺的掌柜们来说确实是个练眼力上手的好地方。
再者说来,这要是真捡着什么了,转手卖出去也是一笔进项。
柳枝儿翠绿,树梢在阳光下斜斜地闪耀着金光。
边走边说,洛萤听着这么多年自家当铺的事项,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了天桥。
时才上午十点,天桥刚刚热闹起来。
路边那青杏儿是成堆的叫卖,王小田让洛萤稍等,他去买了一纸兜子。
“萤姑娘尝尝,这这应当是北宁附近的时下的青杏,酸味儿足,崔子铭就爱吃这个酸味的东西,拿这个给他正好。”
洛萤接过了一青杏,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眉头拧了拧。
这时节的杏子,是真的酸倒牙。
不过小田叔说得对,这贸然去叨扰人家,既不好空手上门,也不好拿着太贵重的东西过去,时令下来的新鲜青杏,又是对方爱吃的正好。
周围已经有不少江湖艺人撂场子占地方,敲锣打鼓吆喝着圆黏子,招徕过往的行人观众。
洛萤随着小田叔在这天桥道上穿行,就听得身边一声嘹亮的喊声。
“嘿,南来的北往的各位老少爷们儿您可瞧好了,真钱卖真货,我弹弓张今天就给您见一见这深藏不漏的真功夫!”
“今儿个给老少爷们儿练一手弹打弹儿。”
洛萤侧头往里忘了一眼,就见一短发的中年汉子,手持着一把弹弓。
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场地上插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一小铜锣。
而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的行人仰头挤着往里看热闹。
“萤姑娘,这是天桥这的老资历艺人,弹弓张,从前在旧朝也当过官差,后入江湖也有一把子好功夫。”
王小田见洛萤被周围吸引,悄声在她身边介绍着,提议看上一会儿也不碍事。
“如今时辰还早,观瞧观瞧也无妨。”
此刻这弹弓张已经耍了起来,之间他手持弹弓,对着那竹竿上铜锣开始打弹子,只听得那咚咚声不断。
横着,竖着,正着,翻着,这中年汉子甚至变换着姿势,蹲着打弹弓,躺着打弹弓,倒立姿势打弹弓,无论怎么样,那弹弓上的泥弹都稳稳地打在铜锣上,发出一声声响亮的“当当当咚咚咚”。
洛萤听了王小田的话摇了摇头,“不了,小田叔,我们先办正事。日子还长,这艺人场子在这,日日都能见着,又不是只一两场。”
这天桥市场的各色场子不断,各路江湖艺人撂地画锅平地抠饼,文买卖武买卖齐全得很,洛萤虽然有心长见识,但不急在一时,自己至少要在这京城待三年,有的是时候过来。
“也是,这杂拌儿地一年四季都是人,咱北宁的天桥,津门三不管,营都的洼坑甸,艺人们都是四处串场的,萤姑娘日后待着时间长了,这江湖把式也都能见着了。”
在人流如注的天桥场子里穿行,尽管没有停下来驻足观看,但没走几步都是不同的场子和档子,也让洛萤看了个粗粗的热闹。
过了天桥进前门,路上的胶皮车就多了。
天气郁热,再加上一路走过来,洛萤穿着薄衫子也有些微的热意。
王小田抱着那纸兜子的青杏,与洛萤介绍熟悉着周围的店铺行当。
钱铺,金店,玉器行,绣庄子,国药铺,饭庄子......
洛萤走马观花,记着这些个地方,就见一辆又一辆的胶皮车跑的飞快,车上各坐着一位两位的时髦女子。
她只粗粗扫了一眼,身边又一辆胶皮车路过,带来阵阵的香风。
鸭蛋青的倒大袖旗袍露出芊白臂腕,小腿穿着丝袜小皮鞋,麻花双髻饰珠花,清秀婉婉。
又一辆胶皮路过,只见车上女子短卷发红唇,紧身的藕荷色薄纱旗袍,蕾丝衬裙若隐若现,容貌美艳非常。
仅仅瞧见了两位,就已经是真真的美人。
这大街上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打扮时兴靓丽的貌美姑娘,还都坐着胶皮车,似乎是去什么地方?
洛萤初来如此时代,只能求教于身边的王小田。
“小田叔,这些车上的姑娘们这是要做什么去?”
王小田时才的目光显然也在这一辆有一辆路过的胶皮车上,这不断路过的阵阵香风,试问周围之人谁能抵抗得住呢?
听了身边洛萤的问话,王小田嘴里一时有点发苦。
他当然知道这些姑娘是干什么的,去做什么,只是对着自己身边的小姑娘解释,总不太好意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