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过意外,兼竹害怕误伤还试探了一番。结果很快他就确认了对面不是怀妄,如此他便也不再留后手。
……
搓着怀妄指节的动作停下来。兼竹抬眼看去,“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那人的身份了?”
怀妄身形一僵。兼竹眯了眯眼:呵呵,果然知道。
“他为何同你长得一样?”不等怀妄回答,兼竹又缓缓出声,“别跟我说他才是你的双黄蛋。”
怀妄,“……”
屋内陷入了片刻的沉默。怀妄面上闪过好几道复杂的神色,薄唇动了动像是在思考措辞,不知该从何说。
兼竹也不催他,就静静地坐在一旁。
隔了好一会儿,面前紧绷的身形似是一松。怀妄眉心隆起一道沟壑,唇边划过轻叹,妥协一般。
他拉过兼竹的手,“我本不想让你知晓。”
知道的越多,牵扯的越多,越是无法逃离漩涡的中心,这便是所谓的“万般因果”。
兼竹明白他的意思,“既生因便结果,万事迟早有个了断。你若瞒着我,我反而会更加危险。”
话落,嵌入他指缝间的手指顿时用力更深,扣得更紧,像是在抗拒这种可能性。
“兼竹。”怀妄叫了他一声,声线干涩,“我不会叫你陷入危险。”
“我知道。”兼竹伸了根手指戳开他的眉心,看那冷峻的眉峰被自己戳得一跳、彻底展开,他才收回手,“不要脑补了,少看点小话本,快说出你的故事来。”
苦情不过一息的怀妄,“……”
沉重的气氛就此消散了大半,接下来出口的话也显得顺畅了许多。
“这要从天垸之乱说起。”
“天垸之乱,邪灵乱世,救世主以山河铸剑将其封印。随即双双消失在三界之中,无人知晓他们的踪迹。”
“但实际上救世主并未消逝,邪灵也未完全消匿。”
兼竹听他叭叭了两段,全是邪灵救世主,不由警惕地侧目,“该不会这就是我和你,我们相爱相杀,注定悲剧?”
不等怀妄开口,他便敛下眉心,“……有可能。如我这般人美心善,面相一看就适合拯救苍生。”
怀妄卡了一下。
若此时薛见晓在场,必会为兼竹的厚颜无耻所震颤——如后者这般“奸懒馋滑”,怎么好意思自诩为“救世主”,而将邪灵的戏份抛给怀妄仙尊!
但好在听见这话的人是怀妄,他凭借着十几年来的夫夫情分压下了未尽的话语,重新开口,“倒也没这么虐。”
兼竹闻言遗憾:这故事不够狗血。
怀妄狐疑,“你好像有些失望?”
“怎么会?”兼竹很快调整好表情,“你继续。”
怀妄便收敛了发散的思绪,将话题带回天垸之乱。
“当初邪灵乱世,紧接着便有救世主横空出世,这一切并非偶然。而救世主未能将邪灵彻底抹去,也并非实力不济,只是他二者是共同存亡的关系。”
兼竹一愣,似有所悟。怀妄下一句话便证实了他的猜测,“救世主和邪灵本就是同一人。”
邪恶自混沌中诞生,正义在大道间留...
存。
力量、道行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心中的善恶也会走向两个极端。极善与极恶不能相互共存,便剥离了出来,产生了极恶的“邪灵”和极善的“救世主”。
被怀妄握住的手不自觉一曲,兼竹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冷静地理清了思绪:难怪邪灵和救世主的出现都毫无征兆,而双方的消失也渺无踪迹。
救世主杀不死邪灵,只能将其暂时封印,避免生灵涂炭……
等等。兼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一道犀利的目光瞬间落到了怀妄身上!
“刚才那人是不是和你长得一样?”
咔。怀妄侃侃而谈的双唇戛然闭紧,像只被揪住尾巴的鹌鹑儿。
他的神色无声地证实了兼竹的猜想,“你就是当年的救世主,他便是被封印的邪灵。”
怀妄喉头发出一声含糊的“嗯”。
“呵呵,还真是双黄蛋。”
“……”
兼竹不由深深地看了怀妄一眼:当年的瓜主竟在他身边,他前夫竟混入了传说里。
然而感慨只是片刻。他本就是相当佛系的性格,哪怕怀妄的身份惊世骇俗,他也很快翻篇,循着下一个疑点追问,“既然是双黄蛋,那你们应当是势均力敌?”
怀妄迟疑了一下,“是,但也不完全是。”
“……”兼竹嘴唇动了动,随即徐徐呼出一口气,悉心引导,“乖,说人话。”
怀妄就乖乖换了句人话,“当初天垸之乱先诞生出的是邪灵,而后才是救世主,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兼竹悟了,“你是弟弟?”
怀妄,“……”
怀妄,“代表我是被剥离出来的那个。”
话落屋中一静。烛火点点燃烧着,交错的影子落在两人膝头。
兼竹听懂了他的意思:一个修为到了极致的主体受到邪念的操控,正义面难以掌握主动权,也不愿同邪念为伍,于是将自己从主体中剥离了出来,并且去对抗邪恶。
所以现在被邪灵所占据的才是主体。
他转头看向半开的雕窗,模糊的夜色中露出庭院的一角。
出口的话似在询问,又似喃喃自语,“一个修为到了极致的主体,到底是什么概念?”
啪。灯台上,烛火偏折了一下。
怀妄垂下眼,一字一句缓缓道,“有个通俗的概念——”
“我们称之为,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