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的确很重要,一个号的名字,可以让人更加自信。可能远梅和盈竹两家人也是因为如此,开始变得自信,开始相信自己很好,才会带来这样的改变。”
“我并不反对大家改名,取你们觉得好的名字,这说明大家有了对于美的追求,但是,必须正视背后的原因。”
他厉声道:“不是因为谁帮忙取了名字,才会有这样的结果,而是两个小姑娘很努力,她们脚踏实地,认真学习为人处世,还有充分挖掘了自身的天赋,种种原因相互作用,才让她们有这样的机遇。”
“这片土地,大有可为,接下来的沈家村,也是大有可为,这才是你们必须抓住的机会,而不是盼着改了名字,就能立马躺着也能赚钱。”
沈青松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村民们听明白了,知道沈青松是为他们好,他们也是被这么一刺激,在兴头上有这个想法。
改名还是要改的,只不过,也不必非得顾细来改。
咳咳,当然还有一小部分人觉得,顾细的改名运道已经分给了沈远梅和沈盈竹,后去的人肯定吃亏,所以转而去找几个老师改名。
除了沈青松和顾细,这些老师就是第二厉害的人,孩子有这样的运道也很不错啦。
顾细回来后,听到这件事,啼笑皆非。
“过了这一阵子就好了。”她泰然自若。
等过段时间,大家发现改了名字对学习、事业并没有什么帮助,也就渐渐放下了。
沈追凤倒是感慨,“连两个小姑娘都能为自己挣一份前途,我是不是真的应该努力点?”
顾细睨了沈追凤一眼,“我记得你们两个去年就说没准备充分,没去参加高一的期末考试吧?”
沈追凤挠脸低头,沈追龙默默望天。
沈青松轻咳一声。
两人立即坐直,保证道:“我们今年肯定去考。”
顾细给两人紧紧皮,“去年小升初,咱们沈家村小学的成绩很不错,声名在外。今年不仅有人参加小升初,还有人参加初中的考试,模拟考的成绩都很不错。你们也是沈家村的一份子,要努力啊,可不能到时考得最差的是你们。”
沈追凤给父母做了一下心理准备,小声道:“那还是很有可能的。”
卫则:……
他立马道:“我给你们辅导。”
那怎么行?要真是这样,岳父岳母在村里更要被同情了。
沈追凤扶额,好吧,她又给自己增加难度了,有卫则这句话,接下来是别想有好日子。
顾细微笑。
这一物降一物啊,卫则就是沈追凤的紧箍咒。
饭后,沈追凤坐在顾细旁边:“我觉得这件事完全是远梅和盈竹有本事,是她们自己的事情,可是村里人都在觉得她们的父母有本事。”
“我想,”她小声道,“如果远梅和盈竹有个更好的家庭,会不会能更早地发现她们的才能呢?”
父母和子女之间的种种,本就很难参透,因为背后的太玄妙了。
顾细没有否认沈追凤说的话,的确有这个可能。
“可是我们都不是盈竹和远梅,无法知道她们满不满意她们的父母,喜不喜欢她们的父母。或许,她们会像你这样认为,又或许,她们并不觉得这样的父母不好。”
有的人做父母的呢,是觉得自己如果不闯出一个名堂来,就不生孩子,不想让孩子跟着自己吃苦。
但在这个年代,很少会有人这样想。
这个时代,是每个人都被时代的浪潮和社会的观念推着往前走。
比如工分,个人根本无力改变;比如不敢高谈阔论说一些与时代不同的思想。
许多年轻人早早结婚,是因为这个大环境很多人都都是这样。
他们可能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在大家的簇拥下喜结连理,然后生下孩子,稀里糊涂成为父母。
不是因为他们有很强的意愿要当父母,而是默认结了婚后就要当父母。
有的人,会因为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新生命降生,而幡然醒悟,开始努力工作积极进取,让另一半和孩子过上好日子。
可是还有一些人,是让孩子跟着自己过着和从前一样的日子,甚至于,因为多了孩子,而生活得更不好。
这些人可能是还没觉醒,可能是天性如此。
但是也不能光用经济能力来衡量孩子在这个家活得好不好。
因为有些事情是用钱买不来的。
“比如有个家庭,虽然不富裕,可是父母脾气好、性格好,和孩子相处得很好。”
“这种快乐,可以让孩子的身体更加健康,心情更加愉快,孩子们也有更多的时间去感受世间的美好。”
“作为对比的另一个家庭,有钱,但是父母脾气暴躁,没有和孩子和颜悦色说过话,孩子在这样的家庭下成长,心情不好,对于身体的影响很大,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愤怒、郁闷。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去好好感受这个世界,而是在自怨自艾里和情绪作斗争。”
“如果是我个人,我会觉得前者的家庭更富有。他们拥有的是钱也买不了的东西。”
她和沈青松,希望留给子女的,不是有多少财富,而是可以保持身体健康和精神健康的观念和方法。只有这两样东西做好了,人生才有无限可能。
沈追凤明白过来了:“所以说,其实远梅和盈竹也有可能只是物质上的贫穷,而不是精神上的贫穷?”
顾细点头,“只是有可能。当然啦,如果可以,当然是既物质富裕,精神也富裕更好。”
谁不想活得更好呢?
“我和你们爸爸不仅是你们的父母,还是这一片土地、这一片人的领导。”顾细摸摸沈追凤的头。
“既然做了你们父母,我们一定会对你们负责到底。”
“同样,既然站在这片土地上,我们也想对这一土地,对这里的人负责,让更多的人在精神上觉醒,也让更多的人过上好生活。”
朴素的道理,让沈追凤深深触动,更加钦佩父母。
父母有能力,有情怀,有原则,有仁心,有毅力。总之她的父母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说不定沈远梅和沈盈竹的父母就是受到父母的影响,才变得更好。
就是吧,如果不是总让她学习就好了。
这是不可能的。
有着电灯的吸引,这段时间沈家村的学习氛围异常浓郁。
顾细在这样的情况下,召开了一次会议,只找了女同志。
到场的人有沈红飞,现在是沈红飞的学生周盼盼,还有谭老师,戴思弦,以及王素、苗翠花。沈追凤是被顾细抓过来写会议记录的,顺便让沈追凤开拓一下眼界,这是顾细唯一开的后门。
几人疑惑不解,她们的关系好像八竿子都打不着,谁也没猜出顾细找她们是干什么的。
顾细坐在中间,手里拿着笔,“我今天找大家来,是因为我想另外再开一个作坊。”
又开作坊?
有魔芋作坊这个成功案例在前面,大家都对顾细信心十足。
王素鼎力支持:“嫂子,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顾细笑了:“谢谢。言归正传,其实,这个作坊,才是我一直想要做成功的事情。”
大家更加期待起来。
不谦虚地说,魔芋作坊的主心骨就是顾细,顾细每次出现,大家都会呼啦啦一窝蜂迎上去,围着顾细说个不停,好像看到她,心里就踏实了。
“可是,我也得事先说明,这个作坊可能挣不了多少钱。”顾细难得有点忐忑。
她清楚现在大家有多需要钱,可是,她觉得这个作坊,越早开起来,能受惠的人就越多,对很多人来说,就越好。
大家更加好奇起来。
顾细呼出一口气,道:“我想做女性护理用品。”
就算经济繁荣发达的后世,国内都有很多女人用不起卫生巾。更何况这个时代,就她所知,村里的女人在经期不是用草纸,就是用月经带。
不卫生之余,还特别麻烦,很多女村民在干活的时候都有多顾忌。
别说村里了,现在这个大环境下,国内无法从国外进口卫生巾,全国的女人连卫生巾是什么都不知道,估计知道月经棉条和月经杯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顾细是因为有空间,才能用上卫生巾。
之前她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个作坊提出来,是因为她没有底气。没有赚到钱,大家连生活都过不好,即便知道卫生用品很重要,可也顾不上。
现在村里的生活有了起色,她想早点弄出来,不说卖,光是给自己村里人用都好啊。
王素和苗翠花都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沈红飞和谭老师这两个搞医学和卫生保健的,倒是有点明白了。
顾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草纸,再拿出绷带和棉花。
她道:“我知道,大家在来月经的时候,用的都是草纸,可是这样的草纸,很容易碎,一遇到液体,也容易烂,这样造成的是结果是,难以清理,而且对身体也不好。”
“月经带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多次反复使用,要是洗得不干净,卫生条件更堪忧。”
“但是,用绷带和棉花组合成一次性的卫生巾就不一样了,吸水性好,也卫生干净,在女性经期期间,可以让女性有更好的体验。”
说得这么明显,坐在这里的女同志都反应过来顾细说的是什么了。
沈追凤、周盼盼、苗翠花和王素这几个比较年轻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这这这……这能拿出来说吗?
沈追凤平时大大咧咧,这个时候恨不得头埋到本子里去。
顾细敲了敲沈追凤面前的桌子:“好好看着,记录下来,没什么值得害羞的,这是我们每个月都要经历的事情,所有女人都会经历。”
沈追凤脸颊绯红,忍着害羞连连点头。
顾细也知道,这是时代和观念所限,一时间肯定很难改变,就跟鼓励村民学习一样,得慢慢来。
她无奈道:“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我才找了你们几个过来,在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研究成功之前,恐怕都得这样私底下开会。”
不过,也还好啦,她有心理准备。
沈红飞和谭老师态度是最大方的。
谭老师笑道:“多听几次就不会害羞了。”
“只是,”她看向顾细,没想到顾细会让她过来开会,“顾主任,我……”
“谭老师,我们需要你。”顾细极其真诚道。
谭老师以前的工作经历和眼界决定了,在沈家村,没有人比她更合适进入这个研究团队。
谭老师被顾细这一句话给击败了。
经历了莫仁事件后,她不怕别人的背叛,不怕别人的辜负,最怕别人的真诚。顾细和沈红飞、莫雯一样,让她心软。
“您是做妇女保健工作,更加清楚我说的状况,不是吗?”顾细双手合十,眼睛直勾勾盯着谭老师。
谭老师揉揉额角,而后,抬起眼睛时,不再是之前的犹豫和拒绝,而是坚定和执着:“行。”
顾细笑了。
她之所以争取这几人的同意,也是因为这些人最合适。
戴思弦扶扶眼镜,她立刻联想到自己的专业领域:“顾主任,医用绷带的主要成分是纤维棉,比普通棉花要便宜,你是想用这个来进行生产?”
周盼盼立刻反应过来:“这个造价,对很多人来说,也不低。”
顾细赞赏点头:“没错,这是我觉得比较好的原材料之一。我们要做的,是继续改进技术,争取可以生产出更便宜的纤维棉,同时要兼顾卫生条件和质量标准。”
她看向房间里的所有女同志,“这个东西,在国际上叫卫生巾。我们作坊的目标,是全国所有女性都能用得起我们的卫生巾。”
一番话,说得人心潮澎湃,
王素感动坏了,同时好奇:“这个……卫,卫生巾,真的这么好用吗?”
她还是不太习惯这个称谓。
“好不好用,以后生产出来就知道了,我们可以试用。”顾细轻快道。
大家都期待起来。
没有女性不为经期那几天烦恼,如果有更好用的卫生用品,那当然是用起来。
顾细说了一下未来的工作目标:“让所有女性都用得起我们的卫生巾是长期目标,短期目标是正如我刚才所说,做出试用装。就算我们可以提高纤维棉的生产效率,降低价格,那也得在我们的试用装可行的情况下。”
戴思弦进入状态,拿起纤维棉,道:“或许,我们可以试着用纤维棉和纸张混合试试?”
周盼盼从前学过机械,也跟沈红飞学医术,她是戴思弦和沈红飞沟通的纽带。
她忍着羞意,和戴思弦讨论起来。
顾细分派工作:“谭老师负责卫生环境,戴老师负责生产,红飞,你和盼盼把控产品质量,王素和翠花负责价格把控,等将来真的能做出来,你们还需要把卫生巾推向市场。”
分工明确,大家都对自己职责内的事情很清楚。
顾细感慨看向其他人:“同志们,道阻且长,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希望我们能相互扶持,一直走到有光的地方。”
或许,她们也能成为光呢。
大家干劲十足走出会议室。接下来的日子,她们会更忙。
顾细说了一下,要在完成现在工作的基础上,才能进行卫生巾的工作,要不然,她们的卫生巾作坊连启动资金都没有。
先赚钱,才能有钱做自己想要的东西。
顾细和沈追凤一起走回家。
“小凤,你害羞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当时明明在场的都是女性。”顾细柔声问道。
她该严格的时候严格,该柔和的时候也会柔和。
就如现在,她想知道沈追凤心里的想法。
“就,”沈追凤小声道,“我就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听过这件事。”
“不过,”沈追凤下定决心,“我,我以后不会了。”
这是很正经的事情,她要向妈妈学习,谈起这件事不再变脸色。
自信、大方、勇敢,这就是她从妈妈身上感受到的品质。她想成为这样的人。
顾细牵着沈追凤的手,鼓励道:“好,我相信你。”
沈追凤也好奇反问回去:“妈,那你怎么一点不害羞呢?”
原因她都知道,可是真的很神奇啊。
“大概就是,我觉得,这件事和吃饭穿衣,都是生活中普通寻常且需要的事情吧。”顾细笑道。
沈追凤:“那您的思想可太先进了。”
顾细哈哈大笑:“总有一天,你也会习惯的。”
她向沈追凤描绘道:“有一天,你可以在大街上光明正大地谈起卫生巾,光明正大地在街边的小店买到卫生巾,不用担心别人的眼光,因为大家都习以为常。”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沈追凤怀疑。她怎么就不相信呢?
顾细转头,认真道:“怎么不可能?”
她看到沈追凤身上的深色衣服,道:“到那一天,你可以穿着任何颜色、任何款式的衣服,你可以梳任何款式的头发,你也可以从事任何职业,不用介绍信就可以去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你可以在晚上十点,仍然和朋友在街边喝酒聊天,你可以深夜在沙漠里看星星,可以夏天去南方看海,冬天去北方看雪。”
“你不想结婚,就不结婚,不想生孩子,就不生孩子。”
“你可以自由地做你自己,做你任何做的事情。”
沈追凤愣了好久。
顾细描绘的场景,深深地吸引着她。
未来真会迎来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她的理智告诉她,不可能。
可心底却有另外一个声音辩驳:短短一两年,村里就有这样的变化,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爸妈说了,事在人为,或许,真的可以有这么一天呢?
沈追凤的心越来越火热。
不是或许,是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