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捆得太紧,翻个身都成了极其困难的事。公野圣良缓慢且吃力地挪动半圈,把全身重量压在地上,腹部感受到了熟悉的轮廓,让他稍感安心。
他身上明显的比如手表手链电话之类的设备全被收走了,但缝在外套隐形口袋中的枪却幸运地躲过一劫。
他刚来港口黑手党时根本用不上武器,这枪还是去冲绳出差前太宰治顺手扔给他的。小而精巧的手.枪,像是刻意追求隐蔽性和美观而忽略了性能,里面只有两颗子弹。
当时太宰治还对这把枪嘲讽道“与其朝敌人开枪,不如说是用来自裁的,好歹死得好看一点。”
不过危急时刻已经足够了。
公野圣良尽量贴平地面,稳住心跳和呼吸,被捆住的双手努力交握。
光球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焦急跳出来拦住他:[等等,我马上把痛感降低!]
公野圣良却拒绝了:“别这么做。”
有痛觉他还能控制到合适的力道,脱臼了也能接回来,没痛觉一不小心掰过头了怎么办。
再说以Xanxus为首的暗杀部队一向没有体贴弱者的人道主义精神,他在那里特训了三个月,这种痛早就习惯了。
……大概。
哎,怎么可能会喜欢痛感呢,他又不是受虐狂。
公野圣良故意在脑海中回放其一堆无关紧要的小事,试图分散注意力,但显然效果不佳。大拇指生生掰断的感觉让他呼吸停了数秒,声带一瞬凝固——他疼的时候不会喊出来,这倒是个好习惯。
身体慢半拍才开始颤抖,而这时候,公野圣良的右手已经从手铐中挣脱出来,摸索着隐形口袋中的枪。
痛得快失去知觉的手指触碰到略有凉意的金属,他才稍稍安下心。
这种小口径手.枪威力不大,射程很短,开枪时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要不是容弹量太小,应该是很趁手的防身用具。
从冲绳回来后,太宰治并没有把这把装饰性更强的枪要回去,而是送给了他另外一把——货真价实的柯尔特左轮,黑手党必备,开枪必见血的那种。
“之前那把就丢了吧,”他还记得太宰治说这话时漫不经心的表情,“反正也不会派上用场。”
公野圣良点头说好,但隐形口袋放不下柯尔特,所以他还是留下了这把手.枪备用。
他正要收回手去解脚上的绳索时,迟缓的指尖却不小心触碰到什么机关。
“咔哒”一声,弹夹打开了。
认知清晰地传入脑海,一瞬间心脏像被冻住,寒意沿着血液冻结住身体的每一寸,还在阵阵作痛的手指都因此停住了知觉。
手背接触到冷硬的金属地面,抖了一下,但他的脑海还是空白的,幸好眼睛被蒙上,以至于不会发觉自己此刻的茫然无措。
刹那之间,他好像又变回了当初那个软弱的孩子,木然睁着眼望向被铁条肢解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现实是眼前没有天空,只有被布条包裹的一片漆黑。
而枪里并没有子弹。
15:30
弹夹装了回去,双手也重新回到手铐中,除了拇指还在微弱的颤抖外,和之前别无二致。
公野圣良把一切恢复原状,和昏迷时一样,安静地蜷起身。
仲会,出故障的配车,街边失灵的监控,下属发来的消息,没有子弹的枪。
就在刚刚,这一切看似毫无关联的事物在他的脑海中陡然串联起来。
“……系统。”
在纯白空间内,公野圣良听见了自己干涩的声音:
“是港口黑手党故意让我被抓走的,对吗?”
光球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它的数据库里没有能解释现状的先例可循,只能用轻柔的羽毛遮住了契约者受伤的手指,替他降低了痛感。
公野圣良阖上眼,明明什么都没干,却有深深的疲惫从灵魂深处蔓延。
……被人绑架后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能为力地等着别人来救,这不是完全没有进步吗。
他又想起在彭格列特训的时候,都是训练,但云雀恭弥和瓦里安的方式可以说大相径庭。
云雀恭弥是真正孤高强悍的强者,享受最纯粹的战斗,不会也不屑于对没有战斗欲望的人出手,训练他时也是把人打趴下就停手,毕竟公野圣良是真的脆。
委员长只是想锻炼一下他,而不是想把会给他做晚饭的秘书送进医疗部门的病房躺上十天半个月。
至于瓦里安的人……二代剑帝斯库瓦罗易怒但很负责,师承六道骸的弗兰一直面无表情的吐槽,贝尔菲戈尔总是笑嘻嘻的,大家对他的态度都挺友善。
对公野圣良下手最狠的是Xanxus,他不收废物,既然敢来瓦里安就要按他的标准来。身为彭格列特殊独立暗杀部队的首领、暴躁而专横的愤怒之炎拥有者,Xanxus会毫不留情地把人打碎,然后命令对方站起来,继续打碎。
公野圣良一度以为自己要就此交代在瓦里安的训练室了,但当他全身没有一处不疼、从昏死中浑浑噩噩睁开眼,看到的又是Xanxus那张冷酷的脸后,才恍惚发觉自己命大还没挂掉。
要是Xanxus也在这间屋子里,看到他自暴自弃的模样,一定会露出他最熟悉的不屑表情,就像在特训时看过千百次的那样,居高临下对着狼狈的他嘲讽道:“垃圾就是垃圾,如果你就这点能耐,还是趁早收拾东西滚出彭格列吧。”
以前的他会咬咬牙,咽下嘴里的铁锈味,遍体鳞伤地从地板上爬起来,继续下一项训练。
但现在……这句威胁不管用了。
公野圣良苦中作乐地想,因为他已经不在彭格列了啊。
港口黑手党和彭格列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这一定,也从未把两者联系起来。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的。
那为什么,还是会感到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