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太近,浓烈的酒味顷刻间蔓延,温热的鼻息轻轻洒在耳畔,公野圣良脸侧逐渐发烫。
他酒量一直不好,大概也被传染上了几分若有似无的醉意。
一直表现得很乖巧的醉鬼进门前忽然抵住了门框,右手抓住了肩上搭着的大衣,用力一甩——
可怜的黑大衣就这样被主人抛弃在了房门外。
公野圣良见状无奈,本想让太宰治躺下休息后他再把衣服捡回来,身上却蓦地一轻——太宰治慢悠悠直起身,手上动作却是完全相反的准确又快速地把门反锁了。
公野圣良:“……”反应比他还快,喝醉的人到底是谁啊。
他没辙,只能选择先把太宰治拖到床上。
被人用十分强硬的态度修整了一通,太宰治蔫蔫地缩在被子里,看着还有几分可怜。他的西装被脱掉了,衬衫扣子也解开了几粒,露出脖颈缠绕到锁骨处的绷带。
公野圣良对要不要拆绷带拿不准主意,不报期待地询问本人的意见:“这个睡觉的时候要解开吗?嗯……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他俯下身,微微歪头,含笑直视着太宰治的眼睛问。
对方鸢色的眼瞳因醉意而蒙上一层雾气,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像是在玩“木头人不许动”的幼稚游戏。
听到他的问题,眸光闪动,却依旧固执地不肯移开视线。
直到眼眶酸涩,太宰治才不情愿地眨了两下眼,声音沉闷,“那件外套……味道太大了,不喜欢。”
公野圣良:“……”
他差点都要忘了可怜的黑大衣还在外面地上躺着。
公野圣良低下头忍耐,但最终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知道醉鬼是听不进去别人讲道理的,于是抬手摸了摸太宰治蓬松的黑发,用和幼稚园小朋友说话的语气耐心道:“等我去倒杯水,喝了再睡好不好?”
其实喝蜂蜜水更能防止宿醉,但房间里没有蜂蜜,冰箱里倒是有几颗水果糖,不知道能不能代替一下。
公野圣良心里如此盘算着,起身去倒水时,他的手腕却被人一把拽住了。
他一愣,又坐回床边,“怎么了?”
太宰治不答,只闭上眼轻轻摇头。
“不喝水明天醒的时候会头疼哦?”
摇头。
“好吧,”公野圣良妥协,“那你先松一下手,我去拿毛巾。”
摇头。
“……一直摇头不晕吗?”
摇头。
“……”公野圣良哽住。
他为什么会觉得喝醉了的太宰治比平时要乖啊!这明明叛逆得都不听他在说什么直接拒绝了!
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公野圣良只好小心掰开太宰治的手指,但他刚掰开一根,那手往回一扯,又重新用力握住。
僵持间,视野忽然天旋地转。
——他直接被人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酒气还未散去,被禁锢在方寸之间后甚至愈发浓烈。几缕毛茸茸的黑发落在颈侧,他忍不住瑟缩一下。
“……别过去。”
脆弱的、有些低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森先生的话不可信,为了留住王牌,他不会让中也知道真相。安吾是没什么战斗能力的情报员,至于织田作……织田作不会再杀人。”
“我告诉芥川,软弱的人无法在港口黑手党存活下去。那你呢,你并不软弱,但你还想再活下去吗?”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说完才意识到其中的矛盾之处,想否认也不知从何谈起。醉酒带来的副作用姗姗来迟,太宰治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没去碰森鸥外递过来的鸡尾酒,而是离开宴会后,随便拐进了一间港口黑手党所属的酒吧。
他不记得喝了多少,那里没有人敢阻止他。而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来到了病房外。
距离一墙之隔,太宰治背靠着冷硬雪白的墙壁,缓缓坐下。
……为什么来这里呢,如果以现在的状态去入水,恐怕很快就能获得他梦寐以求的死亡了吧。
无数张破碎的脸闪过,胸口像被什么压着一般透不过来气——他大概真的要溺死了。
就在窒息而死的前一刻,在这干涸的海底,有人拉住了他。
“……头疼就不要想这些事了。”
声音面貌在这一刻重叠,胸腔微微的震动隔着相依偎的部位传过来。
泛着凉意的手指轻轻擦过他的侧脸、鼻尖、眉骨,阵阵袭来的胀痛奇迹般消失。
那熟悉的声音仿佛错觉,“辛苦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