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一点。”神秘人的声音明显是处理过的,听起来有些失真,但大家还是听得出他此时愉悦的心情,“我们的计划已经非常严密。食罪之兽再怎么通人性,它也只是只幼崽。我们只要以人类的罪恶将它驯养长大,那一切就成功了……在将来的战争中,为了获取食物,它会自发地站在我们这边,除非它的主人重新现世——但那是不可能的。”
食罪之兽的主人,曜日神“断罪焚星”。祂已经消失多久了?起码有几千年了。连祂的神位都已经被其他神灵瓜分。
祂怎么还能重生呢?
解屿和神秘人的录音,向防治局揭露了太多的信息。包括神位更替,包括神秘人和真灵教会统一的观念:他们认为,现在牺牲几个人不要紧,重点在为将来铺路。
食罪之兽是断罪焚星留给这个世界的“遗产”。
解屿和神秘人……他们都想以神明的力量去对抗神明。
“说的好听。”有人嗤之以鼻,“你们不过是想要借食罪之兽得到更多力量罢了。”
“追求更多力量……这是没有错的。”坐在被告席上的解屿苍老不堪,开口说每句话前都要深呼吸一次,“没有力量,我们怎么在诡异横行的世界里自保?你们,在座的诸位,难道没有受过任何强者的恩惠?我获取力量后,即使要庇护什么人,也肯定是我的同族。谁得到力量,谁承担责任,谁就会拥有更多的话语权,甚至是主宰权……这难道不是我们人类奉行的规则吗?”
审判席中的大部分人面无表情,还有一部分皱起眉头,神情愤恨,甚至想从审判席里跳出来,去捂上解屿的嘴。
“牺牲谁,或者主宰谁,这不该是你考虑的问题。”某个表情淡漠的中年男人说道。
“我没有资格考虑,那谁有资格?”解屿露出了一个略带血气的笑容,他的牙龈几乎都已经萎缩,牙齿摇摇欲坠,“是你们防治局那个道貌岸然的预言家,还是司灵阁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司青玄?”
“……我是在寻求变革。变革!我们需要形成新的社会结构去抵挡诸神入侵的风险。自古以来,变革都是靠不断的牺牲和错误推进的。”解屿黑洞洞的双眼中只有一抹光,但那光却亮得惊人,“我已经失败者,这是无法否定的事实。但我是第一个,在我之后,还会有无数个。你们抓得尽、杀得光吗?我怕你们自顾不暇,到头来一事无成!”
解屿说的话已经几近于诅咒。
到头来,他还是为自己的失败愤恨不已。
但是他的计划破产了,那他就只能认输。总之,他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属于人类的救世主”,而今已经沦为阶下囚。他再怎么愤恨不平也没用。
解屿在审判中表现地像个疯子。而防治局在结束审判之后,马上把审判的录像给封存了,现场亲耳听到了解屿这番言论的人们也三缄其口、讳莫如深——但他们只是不在公共场合议论这些事。
大部分人管得住嘴,管不住心。他们私下里对解屿有什么看法,又会采取怎么样的行动,这就不为人所知了。
虽然审判录像被封存,但作为司灵阁的主人,司青玄还是获取到了完整的影像资源。
“解屿很聪明。”司青玄说道,“他知道幕后指点他的就是预言家,但他没有直接说出来。”
预言家当然是以一个神秘人的身份去接触真灵教会的,可惜他选错了人。他派来的周途以为自己胜券在握、马上就要成为那个幻境中的土皇帝了,于是一通自曝卡车,把所有秘密都说了出来,四处给预言家拉仇恨……看来周途对预言家也很不满。
解屿没有在庭审中指控预言家,就是因为他的证据并不足以扳倒预言家。
录音而已,完全可以伪造。
相反,他要是敢瞎嚷嚷,预言家能让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加上司青玄特意交待所罗门,让他联合多方参加解屿的审讯,于是解屿的嘴才没被堵上。他放出了录音,揭示了神位更替的规律,甚至空口白牙直接把接下来的仇恨拉到了预言家和司青玄身上——
“我没有资格主宰人类,那谁有资格?预言家还是司青玄?”
这是诛心之语。
自从有觉醒者诞生以来,无论是防治局或是司灵阁,这两个组织的运转方式和工作内容都是与众不同的,甚至是普通人难以接受的。即使有心调停,觉醒者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抱团的趋势。
觉醒者……普通人。两者之间的鸿沟已经越来越大。
而在解屿的庭审现场,不仅有觉醒者,也有普通人。
如果诸神入侵真的冲垮了人类建立的社会秩序……那这个世界会变得怎么样呢?
“解屿这件事大约就到此为止了。”司青玄叹息一声,“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倒是周途那边,实验室的进展怎么样?”
“非常地不可思议。”以所罗门的谨慎,他也挑了个有些夸张色彩的形容词,说道,“周途……我们甚至不确定,该不该叫他‘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