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声顿时又想到了念念当时口中的话,“她想摆脱你爸?”
储钦白摇头。
周声一愣。
听见他说:“还在学校那会儿,她初渋这个圈子被资本裹挟,储建雄捞她出来的。她求我是因为她有一套比较私密的照片还在别人手里,又不想让储建雄知道,求我帮她拿回来。”
这完全超出了周声的预料。
从储建雄对自己子女的态度,可以看出他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
白芷算是储钦白名义上的师妹,长得又和他母亲相似。
周声可以理解,女性挣扎在这行的不易,也理解她找上储钦白帮忙,是因为他在圈内的地位和话语权很高。
周声不解的是:“你可不像是无条件给人帮这种忙的人。”
“自然是因为我也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照片呢?”
“替她拿到了。”
周声:“所以被你爸发现了,以为你和白芷不清不楚?他找人对你动的手?”
储钦白简直是无语凝噎。
过了几秒才说,“先是替我认小妈,张口就是不清不楚,其中还不忘给父子相残找上合适理由,就为了一个和我妈长得像的女人?我说周总啊,豪门隐私算是彻底让你玩儿明白了。”
周声不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揶揄意味。
嘀咕:“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储钦白走过去,弯腰双手撑上他两边扶手,盯着他,“亲你一口都脸红,但我看你这接受尺度倒是挺大。”
周声白了他一眼,心想,少见多怪。
他生存在一个说封建也封建,说奢靡也奢靡的时代。
有钱有势的人,姨太太娶了一个接一个,不能娶了,在外面养着的也不会少。
他没经历,不代表没有见过。他甚至深滚在其中,走马观花,看尽了各种所谓豪门家族的糜烂和争斗。
周声仰头和他对视,“你还没说,既然不是你爸,那就是拿照片出问题了?”
“也可以这样理解。”储钦白并没有起身,保持着那个姿势,漫不经心盯着周声的锁骨,“我就是无意中接触到了一些灰色内幕,在这个行业里大概可以追溯到十几二十年前,有人警醒,自然就会有动作。”
他说得很随意,周声的眉头却一点一点皱起来。
“储钦白。”他严肃,“你说了,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理想存在,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别忘了你刚被划了一刀,你是要维护正义?”
储钦白轻呵了声。
“你觉得我像是这种人?”
周声盯着他:“那就别去碰。”
储钦白靠近,低声:“担心我?”
“是。”周声果断承认,认真,“所以你少碰不该碰的。”
储钦白明显没料到他这么干脆承认,怔了怔。
周声却并不是在提醒他,是近乎命令。
他原本以为这次的事情,可能是像杨晖一类这种同行之间的纠纷事故。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根本不是特别了解储钦白。
他只知道他是娱乐圈影帝,是万千人追捧的,那个站在光里的人。
他曾经跟他说过,只要一直站在光里就好。
说这个话的时候,他含着无比的虔诚和真心。
但周声也忽略了,这个和原身家庭有着巨大分歧的他,并不是适合站在高处,就生来在高处的。
他的经历里应该也有不少冰冷黑色。
他会在那个任祈轩趴在会所浴室地上求他时无动无衷,会打着祝寿的名义,带着一众保镖给亲爹难堪。
因为一直以来,他除了最初接触时的习惯性冷漠嘲讽,对自己足够理解退让,甚至是包容。
他先追的他,先开口说的喜欢,先去异国,也来这里找的自己。周声偶尔就会错觉认为,储钦白就是他呈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样子。
他连人多年前的照片都能从别人手里挖出来。现在告诉他,他受伤,是因为他主动去触碰了危险地带。
这些,周声都未曾知晓。
怎么能不让他心惊。
他甚至都来不及去探究背后缘由,就先疾言厉色。
周声说:“储钦白,我周声既然说要试试的人,你哪天再敢瞒着我出事,那我们完了。”
储钦白面对周声这样强硬时,非但没硬着来,反而带着安抚和软化般,笑问:“你当我纸糊的?这次就是点意外,不会有第二次。”
“最好是没有。”周声严峻着一张脸,想了想又说:“你那些事我没接触过,也不懂,我不问你原因,但是……我是说万一,有什么情况就告诉我,我找人解决。”
储钦白笑起来。
“到底是今非昔比,周总居然也有想要滥用职权的时候?”
周声没说话。
他知道能做的有限,储钦白自己的能力未必需要自己。
但是还是想给出这样的承诺和保证。
说试试那天,说过对他好,这就是他的方式而已。
一边阻止,一边又忍不住预防着万一。
周声看着他,表明态度,“我不喜欢身边的人出事。”
这种感觉是非常糟糕的。
他经历过一个又一个,孑然一身是一种自我催眠和救赎,他依然恐惧着寻常人的恐惧。战争、失去、死亡,和分离。
那是刻在他灵魂上的记忆,伴随而生,并没有因为他的重活而烟消云散。
储钦白看了他一会儿。
原本有不少的话想问。
想问他,一眼就能看出袭击的人不够职业,是不是见过这样的人?
想问他,杨志诚让他找的那本手札,是不是真实存在?
最后他什么都没有问。
指腹擦过周声泛着执着的眼尾。
低声:“你还在这儿,我哪敢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