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带着凉意的胸膛紧贴着叶卿卿的背, 叶卿卿有一瞬间的怔神，然后才明白过来秦珩这番话的含义。

叶卿卿气得眼睛更红了，他用胳膊肘推搡着秦珩的胸膛，沉声说：“你放开我！”

秦珩抱住叶卿卿的手臂更紧了, 他甚至还无赖地把湿漉漉的脑袋放在了叶卿卿的脖颈, 声音沙哑：“不放……卿卿生我气了, 我不能放……”

叶卿卿简直被他气笑了：“你还知道我生气了……”

秦珩微垂下眼帘, 他怎么会不知道叶卿卿生气了？

早在早晨在楼梯口相遇的时候，甚至都没等叶卿卿看到秦珩，他就察觉到了叶卿卿身上淡淡的怒意。

若是换做之前, 秦珩肯定会第一时间上前轻声细语地向叶卿卿道歉。

可这一次，秦珩硬生生忍住了。

直到叶卿卿都走到了他面前, 他才出声。

毫不意外地，秦珩听到了叶卿卿的冷言冷语。

接下来的一上午，叶卿卿都没有再和秦珩说一句话。

秦珩自己也忍耐的很难受, 但他又不能不耐心忍着。

其实早在早上叶卿卿这么晚才到教学楼, 还对自己说出了那番话的时候, 秦珩就知道这次的试探是自己赢了。

当时他就应该停下来，停止这无意义的试探。

但一个在沙漠行走太久的旅人，总是贪婪的。

刚尝到了一点甜头, 秦珩怎么能就此罢休。

他想看看, 叶卿卿还能生气到什么地步。

同时也想知道，在叶卿卿心里, 自己究竟在什么位置。

可这次的试探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当秦珩瞥见外面雨水这般大，而叶卿卿竟然连伞都没拿的时候, 秦珩才意识到今天自己真的有点过分了。

那一瞬间秦珩又是懊恼又是后悔, 他甚至都忘记了要带着手机, 只拿着两把伞就匆匆跑了出去。

若不是遇到许嘉，秦珩估计还会在漫天的雨幕里等许久。

回教室的路上，秦珩其实已经想好了，他说服了自己，决定不再跟叶卿卿较劲儿了。

等回到教室后，他就认真跟叶卿卿道歉。

可在回来的路上，秦珩又后悔了。

他太贪婪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再试探一次。

秦珩收了伞，找一了处隐蔽的角落，任由漫天的雨幕全部落在自己身上。

直到全身湿透，体温逐渐变得冰凉，秦珩才迈着湿润的步子，一步步回到了教室。

毫不意外，这一次，秦珩大获全胜。

一阵冷风从门口吹进来，秦珩身子无意识地轻颤了一下，下一刻，他阖上了眼睛。

叶卿卿也忘了自己和秦珩保持这个姿势在风口中站了多久，身后的胸膛很凉，即便贴的这么紧，叶卿卿也没有察觉到任何暖意。冷风吹进来，叶卿卿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秦珩身子轻颤的弧度。

叶卿卿其实不应该心软。

就像秦珩说的那样，是自己让秦珩远离自己，所以秦珩这个狗东西就故意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一上午都没有搭理自己。

叶卿卿怎么会不生气？

可在面对这样的秦珩，叶卿卿还是止不住地心软。

就像小时候每次秦珩不开心跑来找自己撒娇一样，叶卿卿明知道秦珩就是在借题发挥，他也会耐着性子哄他。

这件事好像就成了一个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叶卿卿在面对秦珩时，身体总会先于思考行动。

恰好兜里的手机响起，叶卿卿拿出手机，接了电话。

司机的声音响起：“少爷，我已经到校门口了，需要我把衣服给你送过去吗？”

叶卿卿说：“不用，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叶卿卿收起手机，然后再去推抱着他的秦珩：“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秦珩适时松手，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叶卿卿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朝着门口走去。

刚走了两步，注意到秦珩没有跟上来，他才冷着一张脸回头：“拿着伞跟我来！”

秦珩抬起湿漉漉的眼睫看他。

叶卿卿沉声：“你不想来就算了。”

他管秦珩那么多干啥呢？！

叶卿卿刚刚的气都还没散呢！

可即便叶卿卿这么生气，在对上秦珩那双有些受伤地眼眸后，叶卿卿心里那股差点要将他心肺都冲破的气团还是泄了气。

“跟我走，我不想再重复一遍，秦珩。”叶卿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了片刻。

秦珩似乎也察觉到了这是叶卿卿最后一次的耐心，他终于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去水桶旁重新拿起了雨伞，就跟着叶卿卿朝教室外走去。

两人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教学楼，只在教室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痕迹。

叶家的司机早早地就在校门口外面等着了，当他看到秦珩和叶卿卿两人衣服都湿了一大半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叶卿卿摆摆手：“没什么，叔你别跟我爸妈讲。”

司机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为了给两个人留下换衣服的时间，司机主动下了车。

叶卿卿率先坐上了车，正向招呼秦珩也上来，就听秦珩说：“卿卿，你先换。”

叶卿卿抬头看秦珩，发现他略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他忽然想到了上一次自己在温泉酒店脱衣服，秦珩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剩下的话全部堵在了叶卿卿喉咙，最后只有一句：“我会尽快的。”

秦珩轻轻地嗯了一声。

司机带来的衣服都是平时放在后备箱应急的衣服，这些都是季晚给叶卿卿准备的。

叶卿卿穿着合适的衣服，秦珩穿在身上就有些显小。特别是裤腿，露出了一大截脚踝在外面。

秦珩刚从车里下来，叶卿卿就发现了这一点。

“你这……”叶卿卿低头看他脚踝。

秦珩笑了笑：“没事。”

秦珩都这么说了，叶卿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倒是司机担心他们淋了雨会感冒，趁着两个人换衣服的时候，去旁边的药店帮他们买了点感冒冲剂，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两人都喝点。

叶卿卿接过感冒药道谢，看着司机开着车走远，才想到什么：“你吃饭了吗？”

秦珩虽然已经换好了衣服，但是由于车上没有吹风机，所以他湿漉漉的头发仅仅是用毛巾擦干了点，现在虽然不往下滴水了，可未干的发丝看着也无端带着一股凉意。

叶卿卿收回视线：“正好我也还有点饿，去吃个饭吧。”

秦珩应了一声，跟上叶卿卿的步伐。

两人这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叶卿卿挑了一家常去的餐厅，进去之后又问老板娘借了一个吹风机，然后放在了秦珩面前。

秦珩看着吹风机，并没有第一时间拿起来吹头发，而是偏过头看向叶卿卿：“卿卿，要不我们还是和之前一样吧？”

秦珩不提这件事后还好，一提叶卿卿心里就火在烧。

他低头点菜，没有理会秦珩。

秦珩似是极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去旁边开始吹头发。

等所有菜上桌，秦珩也吹干了头发，这次没有等叶卿卿多说什么，秦珩就先去还了吹风机。

回到包厢，两人沉默地吃完了一顿午饭。

叶卿卿吃着口味合适的饭菜，没忍住想，果然还是熟悉的最好。

郁结了一中午的闷气，好像也终于散开了。

思及此，他终于抬头看向秦珩。

秦珩一直在看叶卿卿，所以在叶卿卿的视线望过来的第一瞬间，秦珩就朝叶卿卿露出了一个浅笑：“卿卿。”

秦珩真的很狡猾。

叶卿卿想。

可偏偏叶卿卿就是吃这一套。

“我昨天跟你说的那番话，意思是希望你不要再随便向我表白，我希望我们可以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恢复成普通的好朋友。”叶卿卿最终还是开口说。

秦珩看着叶卿卿，点了下头：“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早上还……”叶卿卿抬起头瞪他。

然后就听到秦珩用一种似乎很是委屈的语调说：“但是做不到……之前我都已经和卿卿那么亲密了，一想到我又要回到普通朋友的位置，我就有些迷茫。”

“你迷茫什么？”叶卿卿看他。

秦珩垂下头，低声说：“我迷茫我们之间的界线，我从未想过一直要和卿卿做普通朋友，所以我不清楚这个界线在哪儿。所以早上的时候我才会……”

叶卿卿嗤笑一声：“你终于承认你是故意的了？”

秦珩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叶卿卿，点了点头：“卿卿，我从来都没有否认。”

叶卿卿偏过了头，默了片刻：“下一个问题，什么叫做你不知道普通朋友的界线在哪儿？难道我一个月之后拒绝了你，你真的就不跟我做朋友了？”

说完这句话，还没等秦珩回答，叶卿卿的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秦珩刚刚的这句话让叶卿卿分外不爽，不仅不爽，甚至还无端地让叶卿卿升起了几分烦躁。

光是想到这件事，就让叶卿卿很不开心。

秦珩坐在叶卿卿的不远处，手里捧着一杯茶，雾气缭绕，熏得他眼睫似乎都沾上了一些水汽。再次抬起头，秦珩的眼睛似乎又变得湿润起来。

他看着叶卿卿，良久才点了下头：“是的。”

叶卿卿心里的火，腾得一下就冒了出来，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站起身，扬高音调：“秦珩，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不能和他在一起，他们就连朋友都不是了？

秦珩这是在逼自己吗？！

秦珩凝视着叶卿卿的眼睛，就知道他又想岔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秦珩站起身，朝叶卿卿走了过来：“卿卿，你听我说……”

“说个屁，你他妈别说了！”叶卿卿转身欲走。

秦珩再次拉住了叶卿卿的胳膊，强硬地把叶卿卿又按在了座位上。

“至少听完我的话再生气。”秦珩说。

叶卿卿坐下后就更生气了。

明明自己和秦珩的身高差距也不大，也不知道秦珩哪儿来的力气，就是能轻松地按住他。

叶卿卿看都不想看秦珩一眼，扭头看想旁边。

秦珩又轻叹了口气，忽然凑了过来。

叶卿卿一时不察，才发现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秦珩的脸只留叶卿卿的鼻尖几寸距离，叶卿卿瞳孔微微睁大：“秦珩……”

“卿卿，”秦珩没有再靠近，只是保持着这个有些暧昧的姿势，声音很轻，“你知道吗？在我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不止是朋友。”

叶卿卿皱起了眉。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和我都是三岁。虽然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小，但当时我就已经确定了，你会是我生命中一个特殊的存在。”秦珩静静地看着叶卿卿的眼睛，语调轻缓。

这番话按照秦珩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在叶卿卿答应和他在一起后，他再剖析给叶卿卿听的。

但由于秦珩对火候的错误估计，不得不提前。

不过这样也好，能尽早让叶卿卿明白自己的内心，想必卿卿也会尽早给他答案。

尽管成功的可能率会因此降低，但秦珩也再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事情发展至此，都是秦珩一手促成。

就算失败，秦珩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我一开始只想和卿卿做好朋友，因为在我浅显的认知中，好朋友就是互相生命中最为特殊的存在。但很快，我又才知道，原来好朋友并不是彼此的唯一，好朋友还可以有很多个。如果我真的是卿卿的好朋友，那我必须也要和其他人一起分享卿卿。”

“对于一个独占欲格外强的人来说，分享是最为痛苦的事情。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卿卿，所以我当时就给自己换了一个定位——我要做卿卿生命中最特殊的那个人。”

“我喜欢卿卿，很喜欢卿卿，所以如果卿卿到时候真的拒绝了我，我肯定没有办法再退回到朋友的位置。”

“我对卿卿的感情早就越界了，卿卿，我退不回去了。”

……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叶卿卿满脑子里都还是秦珩的那句“我退不回去了”，叶卿卿望着黑板，听着数学老师讲题，所有的解题思路他都听进去了，可这些话只是短暂地在大脑里停留了片刻，然后瞬间又化作云烟小事。

有种知识过了脑子却什么都没有留下的感觉。

叶卿卿放下手里的笔，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这样了。

可他才刚准备收拾好心情准备认真听讲，余光就瞥到了秦珩递过来的便签纸，上面只有三个字——怎么了？

那句刚忘记的话，又一次响彻脑海。

叶卿卿心里兀地又升起一股火。

怎么了。

秦珩还问他怎么了！

他跟自己说了这么一长串有的没的，结果他还好意思跑来问自己怎么了！

叶卿卿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率先移开了视线。

算了，课是半点都听不进去了。

玩手机吧。

高二一班作为重点班，上课的氛围要比其他普通班好很多，所以老师对学生们的约束自然也不多。

偶尔学生们发发呆睡睡觉，老师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就连上课玩手机这件事，只要学生们不要太明目张胆，老师们也不会多加干涉。

而叶卿卿作为年级第一，更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一般老师是不会管他的。

当然，也有特例。

就比如今天，恰好是校领导视察的日子。

在校领导视察之前，班主任老李就跟全班的同学打过招呼了，让他们今天乖一点，不要被抓了典型。

大家都记得很好，所以也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

叶卿卿本来也记得这件事的，但由于上午太过生气，加上中午又跟秦珩发生了那样的谈话，导致他早就把这件事给忘在了脑后。

所以他才自然而然地掏出了手机开始玩羊了个羊，可他连一把都还没结束，旁边就伸出来一只手，径直夺过了叶卿卿的手机。

叶卿卿愣了一下，他还以为是秦珩，抬起头就想让他还手机，然后叶卿卿就对上了老李怒气冲冲的脸。

叶卿卿半晌都没回过神。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也朝这边望了过来。

然后就听老李说：“叶卿卿你跟我出来。”

秦珩下意识想要站起来，被叶卿卿瞪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上去，只是皱着眉看着叶卿卿跟着老李走了。

老李带着叶卿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一关，老李的声音就响起：“叶卿卿啊叶卿卿！今天早上我有没有说过，今天校领导要来视察啊？！”

叶卿卿这才想起这一茬，难得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说：“说过。”

“说过你还上课这么大胆地玩游戏！”老李更生气了。

叶卿卿不占理，只能吹着脑袋站在原地乖乖挨训。

老李也是真的生气，之前叶卿卿玩手机也不是没有被抓过，但都被老李给轻飘飘放下了，可今天能一样吗？

他老李是能放过叶卿卿，但校长会吗？

那么多领导一起，要是真的被校长抓到了，那叶卿卿肯定难逃处罚了。

偏偏这个孩子又是整个高二年级所有科任老师的心头宝，大家都舍不得他挨处分，所以老李才更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