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越话音将落, 屋内便陷入寂静。
秦国公最先蹙起了浓眉,瞧着面前碗中的这坨东西,脸上尽是嫌弃:“这名字听起来就甚为不雅, 还有模样也瞧着极为怪异。蔬、面、丸、肉如此多的东西尽入一碗, 不见分置、不见装点、不见心意, 滋味又能好到哪里去?此菜我绝对不……”
然他话还未待说完, 背后便响起了男音:“此麻辣烫,的确好吃!”
几人便回头看过去。
只见那位平日里沉稳的顺德大将军, 此刻正豪迈的捧着瓷碗大快朵颐。
他挑起一筷子都不用吹便送入嘴中,而后吸溜声起,浓郁的香味顿时充盈进几人的鼻腔中, 鲜香麻辣各种能勾人的滋味都跑了出来,让人止不住的便吞咽起了口水。
尤其当他端起那偌大的瓷碗喝汤时,畅快到连额头与后颈都沁出细密汗珠的模样, 也着实让秦国公和雯清, 都跟着舒坦了一把。
果真有这般好吃?
秦国公心中呢喃,却仍旧有所顾虑, 好半晌都并未起筷。
其实陈云书在初见这麻辣烫的模样时,心中也同那秦国公是一般的想法。毕竟他也是吃过天南海北无数的美食了,还从未见过有品相这般糟糕的食物,因此一时间难以接受也实属正常。
但他却很相信宋郎的手艺,也知晓此菜必定不会难吃。
于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他便先挑起根面条送入嘴中,却未曾想到这一口入肚, 居然让他震惊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好吃了!
他这下可不敢小瞧此菜了, 连忙端正了身子, 将几样食材尽数夹到一起后, 这才一股脑的又都送入了嘴中。
果不其然,如此吃法,才更为妙哉!
那些适才在他看起来无序杂乱,仿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食材,此刻却在口腔中融为了一体,而后随着那肉丸子的汁水四溅、细面的劲爽弹滑、肉片的细腻咸香,竟爆发出了极为惊人的香味!
它们半刻不停的缭绕着舌尖,顿时便叫人唇齿留香,想再来上一大口……
毫不夸张的说,这般刺激的滋味,他此生从未吃过!
尤其是那原本嫩绿清香的时蔬,此刻与其余食材混合在这浓郁的汤汁中,竟然能变得如此软烂可口,滋味也半点都不输那丸子与肉片。
还有那汤底,骨香之味浓郁绵长,明明应当是最为醇厚暖胃的,现下却因为上头浇了红油,致使麻辣之味相融其中,竟能教这汤底的滋味更高一筹!
种种配合,简直绝了!
混合着汤汁的食材滋味极重,麻辣劲爽却又不失酸甜咸香,慢慢地咀嚼,细细的品尝,而后再喝上一大口汤,那美味便能从发麻的嘴中直接流进胃里,麻的痛快、辣的舒服、烫的畅爽……
的确不负「麻辣烫」这三个字!
陈云书吃的简直畅快极了,一口接着一口丝毫不停,饶是吃的满头大汗嘴唇发麻,也只是喝口凉茶后继续大快朵颐,并不住的赞叹道:“好吃!妙哉!畅快!宋郎的手艺果真一绝!”
不过片刻功夫,那一碗麻辣烫,便就已经见了底。
秦国公见状再次吞咽了下口水。
食客们就是这样的,倘若旁人吃的慢条斯理、细嚼慢咽,那即便面前是什么绝品的山珍海味,也未必能让人产生馋嘴之感。
可若是如同顺德将军这般,本来就是满身的豪迈之气,吃起东西来又大快朵颐片刻不停,那即便有人会说其没个吃相、并不斯文,可终究还是会馋的口水流了满地。
秦国公便是这般的人。
可他还是要挂面子的,因此哪怕胃中的馋虫已经翻涌,他还是慢悠悠的擦净筷子,旋即冷声道:“那便浅尝一口吧。”
雯清得了他的话,便也笑了起来,又同宋祁越单要了只碗,这才也美滋滋的开始品鉴。
然这次一入口,甭管是秦国公,还是雯清姑娘,自是都跑不掉了。
饭馆内很快便响起一阵吸溜声,连最为端庄要面子的秦国公,现下也顾不得什么用膳规矩了,甚至还同陈云书那般夹起一大筷子,旋即并不吹凉的尽数送入口中。
倒是雯清姑娘还稍有些控制,却也是不同往常的那般斯文。
“如此畅快!”秦国公笑言。
“确实,这滋味甚为独特!”陈云书亦笑应。
“那肉丸子与细面放在一起食用,居然能有如此令人惊叹的口感!”
“时蔬也是一绝,软烂适口,沾满了汤汁一口入肚,妙哉!”
“那黎祁竟也毫不逊色,不仅口感细腻,味道也更为醇厚!”
“的确的确,还有那薄厚均匀的肉片……”
雯清:“……”
她吃罢后恋恋不舍的落下筷,旋即便擦净嘴看着面前二人。
陈云书与秦国公仍旧隔桌背对而坐并不相视,但此刻却打破了适才那般尴尬的局面,正言辞激动的互相点评着。他俩的一言一合都默契至极,仿佛这般状况已经出现过千百遍了,并不值得让人因此大惊小怪似的。
雯清虽诧异,但雯清不说。
她只是托腮含笑望着二人,心道:果真美食面前无仇家,宋郎的这一道麻辣烫,可谓是将两人又拉近了些呢——
然这两人却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饭馆内顿时洋溢着尴尬的气氛,二人均连忙以轻咳来掩饰情绪,旋即各自噤声不再过多言语,脸上的颜色也是百般变换,可谓精彩至极。
宋祁越便是在这时,再次从后厨走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