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1 / 2)

与手掌所接触的皮肤传来阵阵滚烫的热意。

郁语泽一言不发地坐在窗边, 这时的他倒不像在飞行器上那般恶劣,微微垂着头,柔软的墨发从他耳畔垂落, 此时的郁语泽看上去格外乖巧, 任由凌墨触摸着他的额头。

凌墨注意到郁语泽眼里还有未散去的恐惧,他低垂着眉眼, 手里却死死抱着那盏因为没有及时充电而黯下去的灯, 也许是太过用力,郁语泽手指的关节微微泛白,他身体仍在轻轻颤抖着, 似乎正在努力抵抗某种恐惧。

看着这样的郁语泽, 凌墨什么都没有说,可心底却泛起一种复杂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情绪。

凌墨从未听说过郁语泽怕黑,至少郁语泽在他……或者说大多数人面前,从来不会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这大概是最特殊的一次。

发烧吞噬着郁语泽仅剩的理智, 他明明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却又无法抑制住自己的行为。

眼前的人目光充满了怜悯, 若是换了平时, 郁语泽定会冷嘲热讽逼得对方离开, 可现在,明明厌恶这种目光, 可郁语泽看着那双熟悉的蓝色眼睛, 却无法说出任何恶毒的话语, 他只想眼前陪他一会, 一会就好了。

郁语泽想, 方才的黑暗让他回忆起一些糟糕的东西, 明明在很早之前他早已克服了「怕黑」这种弱点,但没想到,仅是一次算不上严重的生病,却又让这个弱点重新席卷而来。

郁语泽好像又重新回到了那片狭小的黑暗中,周围刺鼻的血腥味不断传来,他哭喊着,不断呼喊着父母的名字,可直到他嗓子变得刺痛沙哑,也没有人出声回应他。

那是一种铺天盖地的绝望,像是冰冷的海水,接连不断从口鼻灌入身体之中,郁语泽的身体变得沉重,他开始觉得呼吸也是一件难事,可这时,一双带着暖意的手却伸了过来,暖意驱散了冰冷,而郁语泽也忍不住渴望得到更多的温暖。

一声轻叹传入耳中,郁语泽呆呆地抬头望去,便见凌墨正垂眼看着他,他细心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从灯盏上剥离,那盏灯早已被他弄出了道道裂痕,最外面的玻璃壳子碎开,锋利的碎片将郁语泽的双手划得满是鲜血,可郁语泽自己却浑然不觉,只是固执地抱着那盏灯,企图从冰冷的物件上汲取到一点点温暖。

发觉郁语泽不肯撒开手,凌墨目露无奈,他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人:“放开。”

郁语泽仍是没有反应,于是这一次凌墨的语气稍微重了一点:“放开!”

郁语泽愣愣地看着凌墨,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涌上些许委屈来,但他最终还是乖乖听了凌墨的话,放开了怀里的灯。

凌墨小心翼翼将坏掉的灯拿到一旁,放在郁语泽暂时触碰不到地方。

凌墨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搭理郁语泽,只是看见这样的郁语泽,凌墨脑海里却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温柔爱笑的男孩,究竟是什么才会让那样一个人变成如今这幅癫狂模样?凌墨没有经历过,所以他不知道,只是一想起封存在记忆里那个男孩,凌墨却无法对着这样的郁语泽不敢不顾,因为郁语泽是第一个给予了他光的人。

尽管现在光明已然坠落,变成了路边肮脏不堪、受人唾弃的淤泥。

想到这,凌墨又叹了一声,一旁的郁语泽听见他的叹息,抬头惶恐不安地看着他。

郁语泽紧抿着唇,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视线固执地盯着凌墨,「不想被讨厌、被抛下」,明明什么都没有听到,可凌墨却从郁语泽的目光中感受到了这类感情。

凌墨不想与病患计较什么,他暂且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只是对着郁语泽不咸不淡说:“手伸出来。”

为了不被讨厌,郁语泽乖乖伸出手,他的手掌鲜血淋漓,上面布满了玻璃碎片的划痕,红色的血肉翻出来,看着便让人觉得痛。

这次凌墨等人急着赶来海中城市,倒是忘记带上治疗仪,不过好在阿雪那存了些绷带和药物,凌墨去找阿雪要了退烧药和一卷绷带、和一瓶用来敷外伤的药。

准备就绪之后,凌墨再次回到客厅。

凌墨一出现,郁语泽的目光便不动声色地落在凌墨身上,他状似不在意,余光却一直看着凌墨。

“乖。”

面对这般眼巴巴的视线,凌墨只好拿出了以前哄小动物的常见手段,指尖轻轻抚了抚郁语泽如绸缎般的墨发,凌墨一边敷衍,一边拿出药物,毫不客气地给郁语泽敷上。

敷药的时候,凌墨的动作并不轻柔,但郁语泽却格外乖巧,痛也只是忍着不说话,看着这样的郁语泽,凌墨的动作顿了顿,最终还是稍微放轻的动作。

凌墨上药的时候,郁语泽便安静地看着凌墨,紫色的眼睛中划过一缕凌墨看不到的幽光,理智告诉郁语泽他应该让眼前的人离他远些,可实际上,郁语泽却没有这么做,他贪恋着凌墨给予的温柔。

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人有着很多不同的地方,面容、声音乃至举动,郁语泽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念早已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只是一双相似的眼睛,就让他这般想要靠近。

也许是退烧药的作用正在逐渐发挥效果,郁语泽的神智渐渐恢复了清明,他闭了闭眼睛,忽然缩回了手。

在睁开眼时,郁语泽眼中再无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