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依旧热闹, 所有人都在为今天取得成绩的选手们欢呼。
【喜蛋今晚真的秀死我了,进步好大!!我一个游戏菜鸡都能感觉到的进步】
【真的进步神速!被谁偷偷指导过我不说】
【真的进步好大!感觉已经是一线选手的实力了,不知道他会选哪个俱乐部签】
【怎么办我非常想喜蛋去GTT, 虽然我知道他很大几率会去JCG】
【喜蛋去GTT?那GTT估计得先把基地所有利器藏起来, 再给T神安排十个保镖】
【就我一个人觉得T神单手就能把喜蛋整个人提起来吗?根本不需要保镖】
【其实……他俩,莫名很萌有木有!!】
【急死我了,颁奖仪式啥时候开始呀!!!】
【很着急真的很着急!!!】
【我估计要等选手们吃完饭吧, 把崽子们都饿坏了, 先吃饭吧】
【一想到待会T神要给喜蛋颁奖我就要笑死,期待期待】
而比赛场馆后台, 评委休息室的一角, 空气却寂静了。
“Like呢?”纪睿辞不可置信地问道, 太阳穴突突地跳, 预感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Like?”工作人员腰间别着的对讲机时不时发出噪音,周围的场务也在忙碌地奔波, 现场非常吵闹, 工作人员的声音却无比清晰地传到了纪睿辞耳朵里。
“Like他退赛了呀, 他没跟您说吗?”
纪睿辞解锁手机的动作一僵, “退赛了?”
工作人员点头, “是的,昨晚他就跟我们沟通了, 他不会参加最后的决赛,积分赛的成绩也可以不要,今天打完最后一场比赛就会直接从比赛馆离开。”
说着, 工作人员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道:“比赛刚结束十五分钟, 您是有事需要找他吗?我们可以帮您……唉?Time——”
纪睿辞没等工作人员把话说话就直接转身就走, 一边走一边道:“要是一会我没回来,颁奖随便找个人替我。”
工作人员:“啊?”
纪睿辞直接打开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走廊里挤满了刚从舞台下来的选手和各大俱乐部的工作人员,见到纪睿辞都上来跟他打招呼。
纪睿辞顾不得礼貌,只一一点头示意便从他们身边接过,直奔选手住宿区。
路过的几个工作人员看见行色匆匆的T神都想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还没来得及开口纪睿辞就从他们身边过去了。
江喜的宿舍在走廊的尽头,纪睿辞一路小跑,到他宿舍门口的时候发现门还没有关,他直接伸手推开──
空的。
床上的被子有点乱,但能看出是有被人细心整理过的,桌面上的东西也被摆放整齐了,没有留下垃圾,房间里甚至还留着一点淡淡沐浴露香,跟江喜身上的味道一样。
纪睿辞握着门把手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皱眉,后面追上来的工作人员看着他,不知所措地说:“Like昨晚就说了今天会退赛了,估计是有什么走不开的大事吧?您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吗?我们可以帮您联系一下。”
“不用。”纪睿辞松开门把手,一边拿出手机一边往外走。
工作人员完全跟不上他的步伐,慢慢落在了后面。
纪睿辞一边往第一层的停车场走一边翻出通讯录,江喜的电话是加他微信那天就保存下来的,一直没拨打过,现在是第一次拨出去。
纪睿辞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明明刚才在露台碰到的时候人还好好地,也没有一点异常,甚至两人还好心情地解开了一点小误会,如果说非要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今天比赛江喜打得太过认真,有好几个想让他到决赛再拿出来的杀招,他今天全都亮出来了。
手机里的通话进行了55秒,伴随着机械女音的结束被挂断,纪睿辞又迅速重播了一次。
所以到底为什么突然退赛了呢?居然昨晚就跟主办方说了,今天遇到自己却一点要说的意思都没有。
说实话,纪睿辞此时是有点生气的。
华灿杯在AME-的权威性不亚于任何一场职业比赛,以江喜的实力,完全是可以在这个平台风风光光地出人头地,出道,上一线,直接首发,然后征战世界赛,绝对不是问题。
据观察,他也不是那种把电竞当小儿科兴趣爱好玩一下的性格,不然也就不会来参加这个比赛,这么多天也训练得这么认真。
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想到小朋友是有别的原因可以谅解,但是一想到他什么都跟自己说,还是气不过。
纪睿辞拿着手机来到停车场,只有几盏敬业的照明灯在工作,别说江喜,就是连个保安都没有。
纪睿辞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人走茶凉,茶还没凉呢,人就走了。
手里的手机循环播放着机械女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啧。”纪睿辞关掉手机,在停车场整整站了十分钟才往楼上走。
积分赛颁奖仪式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江喜退赛的突发事件让选手们也是非常懵逼,特别是那个刚得知自己16名无缘决赛,又突然被告知第一名退赛了,所以你可以补位进决赛的小伙子,此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心里高兴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站在那皮笑肉不笑的。
工作人员刚才疯狂找纪睿辞找不到,现在终于找到人了,赶紧冲上来,“T神,一会您给选手们……”
“今年让JCG领队去吧。”纪睿辞摆摆手打断了他,低头在手机上飞速打字跟不知道谁交代着什么。
工作人员今天承受的突发事件太多,现在反应都有些迟钝了,“找JCG……的Burn吗?”
“对。”纪睿辞回答道,“你说我说的,曹震会愿意去的。”
“……好吧。”
交代完事情,纪睿辞转身就走。
两分钟后,一辆黑色巴博斯从停车场开了出来,车速一百二地开向市区。
这边告一段落后,直播间却炸了。
15位晋级决赛的选手走上舞台,所有人都懵了一下。
江喜那群蹲在直播间高呼期待的粉丝心里就一句话:
我家那个拽了吧几不好好梳头也不好好穿衣服一会可能要被Time收拾的傻儿子呢?
我这么大个儿子呢?
还没理清楚江喜怎么不见了,走上来颁奖的也不是Time,而是当年和Time闹掰老死不相往来的Burn,今年的华灿杯怎么了?
【不是,我没听懂主持人说什么,年纪大了耳朵不好】
【喜蛋打完积分赛就退赛???这是什么操作??】
【某人什么意思,打完就走,看不上我们赛区的俱乐部不想签呗?】
【阴谋论的滚出去好吧,官方都没说什么你在逼逼尼玛呢?】
【喜蛋退赛了??T神也不来??什么意思?】
【这比赛还能这样玩?】
【喜蛋不会真的就是来玩玩而已,没想到拿第一这么简单然后就不想玩了吧?】
【额……粉丝就别这样说了,已经被骂得狗血淋头了】
【不是,喜蛋主动退赛的??为什么呀??】
【该死,他没有微博,只能去于子愿微博问问】
【早让他自己开一个微博不听,急死老子了】
直播间炸了,该继续还是要继续,所有人脑子里有一万个问号也只能自己逼逼,主办方该怎样还是怎样,就算是公告的微博被冲了也没有理会。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两位当事人都没有私人微博,跟更不会特意发个公告解释这件事情,导致比赛结束后一晚上的时候,论坛加微博一共流传出了三百六十七个版本,其中有一半的版本是江喜跟Time在后台大打出手,两人一起进了医院所以无法出席最后的比赛。
虽然离谱,但是放在这两人身上,又莫名令人信服。
比赛结束后的第二天,于子愿一边给江喜拆着荷包饭的荷叶,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喜爷,你怎么还去刷微博?”
江喜面无表情地划过微博的长篇大论,小幅度地点了点头,“随便看看。”
不愧是你,还能随便看看。
于子愿吐了吐舌头,不敢直言。
昨晚江喜突然出现在宿舍门口的时候于子愿正在和直播间里骂他的人天人交战,战况非常激烈,电脑后台开着直播、微博、论坛,三方同时作战,于子愿通宵赶论文的时候手速都没这么快。
他正全神贯注地跟网上的傻逼互相问候家长,回头看见当事人突然出现吓得差点一脚踹在花生脑门上。
江喜将手里的背包往椅子上一扔,开了电脑坐下来。
于子愿打了一半的字就停在输入框,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喜,“喜蛋?”
“唔。”江喜含糊地应了一声,随着电脑开机的声音,他也打开了直播间,看起一个半小时前自己还在现场的比赛直播来。
于子愿将没打完的话随便添加了两个字发出去,推开键盘,犹豫再三还是问道,“你怎么今天回来了。”
“……”江喜捋了捋额前的刘海,“我爸开车来接我了。”
“卧槽?”于子愿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江教授亲自去的?”
“嗯。”
“他没说什么?就这样把你送回宿舍来?”
“没说什么,也没送回宿舍,到他实验室门口,我自己骑车回来的。”
“……”于子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决赛……”
江喜的表情看起来却一派无所谓,淡淡地道:“主持人没说我退赛?”
“说了。”
“那你还问,废话。”
于子愿觉得有些可惜,不,不是有点,简直是痛彻心扉,损失大了!!他这一周一直有抽空看直播,江喜多牛逼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么牛逼,他看完第一场比赛恨不得告诉全世界这是他舍友,怎么说退赛就退赛,“真退赛啊?”
“嗯,下周期末考了,还有很多事要忙。”
说着,江喜将电脑的直播页面调了调,打开背包收拾了衣服进了洗漱间,不一会后,传来了花洒的声音。
于子愿看着直播间弹幕,又看看那些选手拿着奖牌的样子,忍了忍还是忍住,将鼠标握得嘎吱响。
周围的所有人好像都在替江喜不满,不平,或者替他感到可惜和愤怒,江喜本人心里倒是心如止水,要说心情什么时候有所波动,应该是昨晚收到父亲的信息说第二天会去接他的时候吧。
但也就小小地波动了一下,一秒钟的可惜不能继续比赛,一秒钟的胆怯父母会不会有所批评,再然后一秒钟想到纪睿辞,看得出来,纪睿辞还挺希望他参加决赛然后夺冠的。
想完后觉得好笑,怎么还替纪睿辞可惜上了,可惜他给自己开小灶结果自己根本不参加决赛,他明天知道后肯定气死。
三秒过后,就恢复平静了,然后淡定地通知了主办方,第二天遇到纪睿辞后也能表现得非常淡定,不是装出来的,江喜是真的觉得无所谓。
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他经历了无数遍,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不能占用父母安排好日程的时间,所以一旦两者有所冲突,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必须让步,起初江喜还会小小地闹一下脾气,后来发现这根本无关痛痒,便也渐渐习惯不再提起了。
一开始他就没抱着能完整地参加完一整个比赛的心,多待一天都是赚的。
窗外的天色已经全暗,宿舍楼下像是有什么社团在举行活动,男声女声的起哄声起伏不断,播放音乐的音响被他们盖过一轮又一轮,光是听着声音就知道场面有多热闹,江喜没有参与过这种活动,每次都是站在一旁远远地观望,像一只游离在人群外不亲人的猫。
他慢慢地冲完澡,套上衣服,回到电脑桌前将直播的页面调整了一下,打开Word文档开始打字。
于子愿看着他怪心疼的,踹了踹脚边的花生,叮嘱他这几天乖一点,随后拿出手机,问:“吃晚饭没?我订外卖。”
江喜头也不回,“随便。”
于子愿在一旁噤声订外卖,过了一会,又问,“你手机关机了?”
“啊?”江喜转过头,抓起书包翻出自己的手机,摁了几下,确实关机了,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你打电话给我了?”
“没。”于子愿心虚道,“我就看你没拿手机出来,问问。”
我没打你手机,T神打了!!信息都发到我这来了!!问你人呢!!
于子愿敢怒不敢言,只提醒了一句“那你抓紧充一下电,万一有信息呢。”
充了五分钟电,手机自动开机,屏幕刚亮起来就有无数信息跳出来,其中最醒目的是一个陌生号码,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一个都没接到。
江喜没在意,划开锁屏,微信信息也弹了出来。
【Ci:为什么退赛了?】
【对方撤回了一条信息】
【对方撤回了一条信息】
他打开输入框,回了个【私事】过去便关上手机没再理会了。
在宿舍吃过晚饭后,江喜处理学业上的事情忙了一晚上,于子愿则尽心尽责地跟网上的喷子互喷了一晚上,由于他段位太低,所以到第二天看到江喜居然在看微博评论的时候都要犯PTSD了。
江喜本人则表示无所谓,之后的一整个星期都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完成着父母安排的工作和学习计划,认认真真地参加学院的期末考试,论文研究,科技比赛,辩题演讲等一个没落下。
就在他好好地做完所有的工作,安心地度过了一周半,只要再用一周时间给这学期的种种事情收收尾就可以开开心心放寒假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江喜措手不及的事情——
他的直播间账号被封了。
游戏账号也被关闭了。
江喜收到这两封邮件的时候人都是懵的。
这是在搞什么?
一周没关注时事热点,都跟不上世界的脚步了?
直播平台的邮件是上午发的,江喜两周来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中午十二点起来的时候拿起手机一看,就收到这封“意味着失去工作”的邮件。
他半梦半醒一字一句地读完整封邮件后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直播平台又贴心地打了个电话过来,好声好气地告诉他由于种种原因,平台的未成年主播都要停播,他们看了江喜的身份信息知道他还有几个月就成年了,所以在通知之余,顺带想沟通了一下成年后续约的事宜。
江喜早上脑子不算清楚,但也没被资本方带着跑,回了句“到时候再联系吧”就挂了电话。
一早上被不称心的事情扰了清梦,江喜看花生格外不顺眼,刷牙的时候将门摔得“”响。
谁知刚理完直播间的事,打开电脑上的AME快捷键,却发现怎么也无法进入游戏大厅。
江喜一脸懵逼地上官网查看公告,然后就收到了AME给广大AME-玩家发的邮件。
依旧是由于种种原因,AME将对未成年玩家的游戏时间实施管控,未成年玩家的实名账号将只被允许在周末晚上八点到九点登录,其余时间一概不允许进入游戏大厅。
江喜:????
两边的火气还没消下去,于子愿提着大包小包“轰”地一声踹开房门,“喜蛋!!!大事!!!”
原本趴在于子愿书桌上的花生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前爪猛地蹬了一下桌子,整个身体腾空而起,然后——
狠狠地砸在了江喜身上。
“于子愿!!!!!”
撞枪口上了。
五分钟后,一人一狗笔直地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外,花生被热的直吐舌头,前爪不停地扒拉玻璃门,眼神无比可怜。
江喜站在房间里,隔着玻璃看着他们两个,对着花生惋惜道:“没办法,谁让你爹总是不长记性,父债子偿,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