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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小小的事儿,阿酒慢慢说,裴君强撑着精神听完,从浴桶中出来,凉意一激,待到擦干净身体穿好衣服,从屏风后绕出来时,已是精神抖擞看不出一丝疲惫。
“将军,我为您梳头吧。”
“好。”
裴君坐下,阿酒拿起梳子,为她梳起发髻,戴上官帽。
全都妥当之后,裴君请阿酒稍后帮她与祖母妹妹说一声,便离府入宫。
太极宫外,太监入内通报,并未让裴君等多久,便出来恭敬道:“裴将军,陛下召见。”
裴君冲他一拱手,踏入太极殿内。
邺朝每三日一临朝,今日并非明帝听政的日子,然而宽阔的宫殿内,数位皇子朝臣列在两侧,而正中有一御史,手持玉板,似乎在她来之前在禀报什么。
裴君匆匆扫一眼,太子神色有些严肃,大皇子眼中则有得意和幸灾乐祸,大臣们神情各异。
她此时入内,众人皆看向她。
裴君最后与燕王秦珣对视一眼后便双双收回视线,垂眸心念转动,一边躬身行礼一边猜测众人聚在此的可能。
“臣裴君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明帝是最不受气氛影响的人,对裴君十分和蔼,“裴卿,回乡这一路可还顺利?”
裴君恭敬道:“回禀陛下,臣路上皆顺利。”
明帝含笑点头,称赞道:“你抓拐子救下数人之事,朕已知晓,裴卿果然是我朝之栋梁。”
他这般夸,裴君却不能直接受,躬身谦虚道:“臣不敢当,臣得陛下看重,若遇歹人作恶却坐视不理,愧对陛下。”
明帝赞许地颔首,随后又说起裴君和四公主的婚事,语气就像是长辈与晚辈闲话家常一般。
这已经不是明帝第一次这般对待裴君,可众人看向裴君的眼神依旧带着审视和意味深长,而其中有一人,眼中之色越发复杂。
裴君全都不关注,只一心应对明帝。
明帝与裴君闲话几句后,便教裴君入列。
裴君归于武将之列,她前面,是信国公等有爵位的勋贵武将,后面便是鲁肇。
明帝命那御史继续。
裴君便听御史列项弹劾三驸马持身不正,养外室还纵容外室谋害亲子,甚至还怀疑三驸马勾结拐子,其间以三驸马从前种种荒唐之举佐证,听他所说,三驸马简直罪大恶极。
其后,御史又弹劾崔家内帷不修,教子不严,极尽愤慨之词。
御史果然是朝堂上特别的存在,若他们再偏颇些,便能以口舌教人生教人死了。
崔家的家主崔绍任光禄大夫一职,也在殿中,听着御史的弹劾咬牙忍耐,却并未出言辩解。
但文官中立时便有几位官员替崔家说话,只说三驸马乃是一时糊涂养下外室,全是外室恶毒,绝不认同三驸马谋害亲子和勾结拐子这两则罪状。
而他们这边辩解之言说出口,又有别的官员反驳,各个引经据典,吵得极凶,乍一听又让人觉得都说得有道理。
裴君保持清明,不受这些官员的话术影响,只站在那里从说话官员的话来分辨他们的立场。
这时,鲁肇忽然道:“三公主和三驸马之子能够平安归来,裴将军居功至伟,关于三驸马,裴将军有何看法?”
裴君和太子并无关系,与崔家更是毫无交情,但她与燕王战场上多年并肩作战,世人默认两人必定关系匪浅。
但三驸马被弹劾,又是裴君抓拐子间接而起……
一时间争论停止,所有人皆看向裴君,等着看裴君的回答。
就连明帝也道:“裴卿不妨说说看。”
裴君……面无表情地出列,躬身道:“回禀陛下,臣以为,万事讲求证据,三驸马是否谋害亲子,是否与拐子勾连皆未查证清楚,无法定论,应当查明之后再做计较。”
鲁肇又问:“裴将军,三驸马私养外室,毋庸置疑吧?”
裴君并未回答,而是反讽道:“我凌晨方才进京,不如鲁将军清楚。”
而在两人对话的间隙,太子递给崔家主一个眼神。
崔家主上前,愧疚地向明帝请罪,“都是三驸马糊涂,险些害了孩子,臣亦未尽到教养族中子弟之责,愧对陛下,愧对三公主,请陛下责罚。”
以退为进。
裴君看向崔家主,不再搭理鲁肇。
大皇子一系想要抓住三驸马一事打击崔家和太子,实际上应该也心知肚明,三驸马便是养外室,也不至于糊涂到谋害亲子,勾结拐子。
但有些错处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因此崔家主认错,便是吃了这个亏,以保全崔家不会伤筋动骨。
明帝似是并不责怪崔绍,道:“子孙不肖也并非崔卿一人之责,三驸马一事,确需查明,着……”
他的目光扫过众朝臣,知道有些人不愿揽这个差事,最后落在大理寺卿身上,“着大理寺查明真相。”
大理寺卿硬着头皮接下。
而京兆尹只需继续审问拐子。
娄府尹有对照之人,自觉抓拐子可不得罪人,甚至还是大功一件,离开太极殿后还与裴君搭话,向她询问一些抓拐子的经过。
其他人对裴君就没这般好兴致了,装模作样地告别之后,各自离去。
燕王秦珣走得慢些,到裴君身边驻足片刻,认真地说:“裴君,百姓会感激你。”随后离开。
裴君对着他的背影,拱手礼送他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