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柔眼神无辜:“没找到药箱。”
她觉得霍屿辰的表情不太对,好像特别在意那片创可贴,连那几片泛黄的碎纸都拿得小心翼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她看了眼盒子里那些女生的物件儿,“这些东西不是我的?”
霍屿辰:“那是我的。”
顾柔心里不大舒服,“干嘛那么紧张,不就一片创可贴。”
宝贝似地收在一起,不知道保存了多少年,八成是前女友的东西。
霍屿辰没理她,去外面不知什么地方拿回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个新日期的创可贴,把她指尖上那个揭下来换上,“这都过期了,你也不怕感染。”
顾柔抽出手,抬脚往门外走。
霍屿辰拉了她一把,没拉住,“干什么去?”
“洗澡。”
“你手别碰水。”
“要你管。”
书房的门“砰”一声被甩上,拍了霍屿辰一脸风。
第二天上午十点,顾柔按照温霖给出的地址找到她的家。
温霖的家在平遥街,这条老街历史悠久,很大程度保持了百年前的建筑风貌,很有味道,是市文化局的重点保护区域,市值很高,一般人买不起,也拆不起,常常有外地游客过来拍照。
叶家在这条街偏后的位置,老旧斑驳的红砖墙上爬满淡粉色的蔷薇花,现在已经是深秋,花瓣凋谢,散落一地,萧索又浪漫。
中式庭院清净雅致,满院大大小小的花盆里养着各色绿植,台阶上的角落里用青石板砌了一圈水池,里面有个小而精致的假山,三面房屋都只有一层,有点老北京四合院的味道。
温霖穿着连帽睡衣,趿拉着大拖鞋出来接她,拎过她手里提着的两袋水果,“来我家还拿什么东西,快来,我妈等你呢。”
温霖的母亲厉君白是非常温和极有修养的老教授,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头发花白,站在桌案前,手里拎着一张宣纸,身后的紫檀木书架上一半的位置放了很多古籍书画,另外一半摞着各种不同种类的修复用纸,大半个古朴的中式客厅都是她的书房。
看到顾柔,厉君白很高兴,放下镊子招手让她过来,“前两天我还问然然你什么时候来,”她牵住她的手,有些心疼地拍了拍,“有阵子不见,丫头怎么瘦了。”
顾柔唇角微微弯起,礼貌又敬重:“阿姨,您好。”
温霖已经跟母亲提过顾柔失忆的事,老教授并没觉得这有什么,只说人生在世,难得糊涂,有时忘却比记得要幸运。
厉君白看着顾柔,“不要着急,顺其自然,该想起的时候自然会想起。”
这话普通,顾柔却莫名觉得焦躁的心平静许多,她点头:“嗯。”
厉君白指着沙发让她坐,“歇会儿再说吧。”
顾柔看了眼这张超大红木桌上的各种工具和一本摊开的正在修复中的古书,“不用,阿姨,我不累,我想先看看这些。”
厉君白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你之前说想学,我以为你是一时兴起。”
后来厉君白发现顾柔是真对这些感兴趣,她不轻易收徒,并不会因为顾柔是温霖的好朋友就破例,暗中观察了她很长一段时间,发现这姑娘对古籍书画和历史文物方面了解很深,应该做过不少功课。
她有耐心,又细心,这些都是从事古籍修复工作必不可少的品质。
厉君白喝了顾柔的敬师茶,笑说除了她儿子,顾柔算是她的关门弟子了。
厉君白声线温和:“其实古籍修复的工作和医生差不多,就是给‘生病’的书籍看病治疗,中医的‘望闻问切’也可以用到这里。”
她小心拿起桌上那本刚刚开始准备修复的古书,“我们拿到一本书,首先要检查它破损程度,定制修复方案,经过分解书籍、去污、除酸、补纸等一系列工序,将古籍修复,重新整理装订。”
“在分解书籍前,需要将书籍逐页拍照保存影像资料,以便后期检查和配页复原,不过有些涉及到版权问题的古籍是不可以拍照的。”她放下那本古书,拿起旁边那张薄如蝉翼的纸,“这是其中一种修复用纸,雁皮纸。”
她示意后面书柜,“那边还有很多,罗纹宣,白竹纸,毛太纸,楮皮纸等等,以后再跟你细讲。”
接下来的时间,厉君白逐一介绍了桌上那些工具的使用方法和作用,顾柔没有想到,原来安安静静坐在桌前修书,还能用到如此品类繁多的工具。
刷子、毛笔、尺子、钳子、马蹄刀,甚至国画颜料,一块铁皮,都有它独特的作用。
她听得仔细,渐渐沉迷其中。
这些东西比她书房里那些枯燥无味的专业书有趣多了。
厉君白将这些基础工序都讲完,留下顾柔一个人消化理解,去厨房准备午餐。顾柔一个人在那翻阅一本工具书,对照各种工具研究得津津有味。
温霖躺在沙发上看手机,一边咬黄瓜味的薯片一边说:“行了,过来歇会儿吧,知识不是一天能学完的。”
她虽然出身这样的书香世家,但对母亲的专业丝毫不感兴趣,厉君白从前常说,顾柔那样安静温和的性子才像她的亲生女儿。
温霖叫了好几次顾柔才过去沙发那边坐了一会,手里还拿着本书。
霍屿辰打来电话,说下午会来接她。
温霖有些羡慕:“你多好,喝咖啡有人接,出来学习也有人接,甜甜的恋爱跟我无缘,我只能拍戏时偶尔感受下男人。”
顾柔没有接这句话,低头翻阅那本《古籍修复技术》。
下午三点多,顾柔从叶家出来。
霍屿辰等在门外。
他的车开不进这里,停在不远处的巷口,一个人靠在叶家外墙的蔷薇花丛旁,复古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面,遮住小半张脸,没有玩手机,双手插兜,眼睛盯着对面斜下方斑驳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顾柔,他站直身子,带落几片枯萎的蔷薇花瓣。
身影孤寂,稍显落寞。
顾柔走过去,视线在他肩头上掉落的那片花瓣上停留片刻,“其实你不用来接我,我可以自己坐车回去。”
“没事,我有时间。”霍屿辰习惯性地牵她的手,顾柔躲开了。
其实霍屿辰感觉得到,从昨晚开始她好像就有点不高兴,不想跟他睡一个房间,被拒绝后一个人抱着火火背对着他紧靠床边躺,离他八丈远。
吃早餐时话也不多。
霍屿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怎么了,在生气?”
顾柔将视线瞥向别处,“没有啊。”
“那你在别扭什么?”
顾柔压下心底那股异样的感觉,推了他一下,“没有,走吧。”
霍屿辰捉住她的手,俯身对上她的眼睛仔细瞧了一会儿,食指在她眉心轻轻一点,“满月,你一撒谎就不敢看我。”
顾柔被他盯得耳根都红了,又不想认输,抬起头跟他对视,“看你干什么,你有什么好看的。”
他靠得很近,一张帅脸就这么怼在她面前,瞳仁漆黑,睫毛比好多女孩儿还长。
他长得是真好。
身后萧索斑驳的蔷薇花墙映衬着他幽深的眼,连眼尾侧下方那颗小小的痣都看着比平时更加垂涎欲滴。
顾柔说:“你那里有颗痣。”
“嗯。”他嗓音淡淡的,有点散漫,“好看吗。”
顾柔不想让他得意,“不好看。”
霍屿辰低头笑了声,“是吗。”
他倚着墙壁,懒散地摩挲她小小的耳垂,“你以前可不是怎么说的。”
“我以前怎么说?”
“你说很好看。”他的视线扫过她红润的唇,“以前做的时候你最喜欢亲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