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这个程杰确实是她的领导，他们聊天不多，大多跟工作有关，还有些往来文件。

他们的最后一次聊天是在月初，她向他提出辞职。

她的离职似乎很仓促，因为没有给程杰时间安排接手工作的人，她还再三道歉，但程杰并没有

怪她，在时长十五分钟左右的语音通话后，程杰同意了她的离职申请。

顾柔留意到那个时间，就是她从医院醒来的前几天。

所以她是跟霍屿辰分手后，准备离职回沣南，后来两人和好，所以她没有走？

目前来看，这个解释似乎是最合理的。

下午五点多，顾柔拿出一条新鲜的鱼，准备做晚餐。

前期工作已经做好，她却对着案板上的鱼犯了难。

那鱼是早上刚打上来的，到现在还活蹦乱跳，新鲜得很。她在手机上查了半天，决定先用擀面

杖敲晕它，但比划了几下，实在下不去手，正犯愁时，霍屿辰回来了。

霍屿辰看到一片狼藉的厨房，还以为家里遭了贼，“你干嘛呢？”

顾柔像见到救星一样，用擀面杖指着那条鱼，“我不敢弄它。”

霍屿辰挽起袖子走过来，“怎么不等我回来，饿了吗？”

顾柔说：“总不能天天让上班的人回来给我做菜。”她晃了晃手机，“我查了菜谱，想做麻辣

水煮鱼，还好家里材料比较全。”

霍屿辰接过她手里的擀面杖，“昨天怎么跟你说的，你不能吃太辣的东西。”

顾柔跟着他往岛台那边走了两步，“可是你能吃啊。”

霍屿辰脚步停下。

她在他身后说：“不能总让你跟着我吃清淡的东西，我们多做几个菜，这样你也能吃到喜欢的

东西，不是很好吗。”

霍屿辰转头看了她一会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水煮鱼。”

顾柔：“之前看空间的相册，里面有很多我们一起吃饭的照片，这个麻辣水煮鱼出现过好几

次，所以我猜你可能会喜欢。”

霍屿辰没有说话。

顾柔犹豫一下，“我猜错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哑着开口，嗓音里透着莫名的酸涩，“那些照片，你不是都删了吗。”

他情绪不太对，顾柔怔怔的，“我也不知道，都是隐藏相册。”

霍屿辰原地站了一会儿，在眼尾泛红的那一刻忽然转身，走到水池前洗手，背对着顾柔，将水

龙头开到最大。

他垂着头洗得很慢，关水龙头时，指尖在开关处停留片刻，随后关了水，再转身时，神情已经

恢复如常，“行了，我来吧。”

他拿起刀，准备用刀背敲晕那条鱼，“转过去，吓着你。”

顾柔觉得他很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没转身，也没走，“我帮你吧。”

“不用，你做你的事，一会儿就好。”

“我没什么事。”

霍屿辰放下手里的东西，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纸飞机，把顶端尖尖的部位放在嘴边哈气，投篮一

样扔向顾柔，“那你先学习学习这个。”

纸飞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落在顾柔手中。

机身上有字。

顾柔把纸飞机拿到沙发那边小心拆开，在茶几上铺平。

这是一张A4大小的纸，格式很正规，像公司的文件，最上面的文件名好长一串——

《顾小姐饮食及日常生活习惯注意事项》

第一项饮食篇

一、你有胃病，忌生冷、辛辣等刺激性食物（烤串可以吃一点少辣的，像上次去过的夜市那个

标准）。

二、少喝浓茶、咖啡，不能喝酒（这个我倒不太担心，有我在没人敢让你喝酒）。

三、一日三餐要按时吃，不饿也要少吃一点。

四、冰激凌是你的最爱，如果实在太想吃，可以吃一半，另一半我来解决。

五、你荔枝过敏，包括但不限于新鲜荔枝、荔枝果汁、荔枝冰激凌、荔枝蛋糕等一切含有荔枝

原材料的食物，以上这些通通不能碰，切记切记。如果不小心吃了也不要着急，马上告诉我，家里

有治过敏的药。

第二项生活篇

一、你不会游泳，我不在时离河边或游泳池之类的地方远点（大二时我教你你都不学，不过没

关系，咱们家有我一个会游泳就可以了）。

二、你怕狗，包括小狗，有被小京巴追着躲到我身后的经历，所以碰到可爱的小狗不要轻易去

逗，容易被吓着。

三、你不恐高，但如果以后想玩一些高空项目最好也等我陪你。

四、你不晕车，但坐重庆那种绕圈爬山的旅游大巴会晕，以后如果我们再去类似那样的地方旅

游，包里记得带水果糖和冰镇矿泉水（这个我会帮你准备，只是提醒你一下）。

五、每月6号是你的生理期，你每次都会肚子痛，火气大，脾气也不太好（这次是真的不好），习惯喝红糖姜茶（这个我会帮你煮，只是告诉你一下），前几天去超市我顺便帮你买了几包卫生巾，是你惯用的牌子，但我搞不清楚各种长度，就每种都买了一些，都放在卧室衣柜最下面一格抽屉里了，需要的时候可以去拿。

第三项内容待定等我想到随时补充。

纸的右下角是他手写的落款，上面按了手印，旁边还戳了一个鲜红的名章——

男朋友（七年）霍屿辰10月24日 16:37

直到晚上洗完澡，站在浴室镜前擦头发，顾柔还在想他折的那只纸飞机。

霍屿辰那样的人，实在难以想象他是怎样坐在办公室里写下这样琐碎的事。

字里行间都是他们的过去，他们的七年，她越来越想知道他们是怎样度过那些青春年少的学生时代，又是怎样来到这座城市，一步步走到今天。

还有件事她觉得奇怪，霍屿辰说她不会游泳，可空间相册里的那些老照片中，幼时的她是会游泳的，难道游泳这种事也会因

为年岁渐长慢慢忘掉？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瞳仁乌黑清澈，眼尾线条温柔微翘。

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眼角还有些湿润。

额前那处新伤几乎已经看不出，只剩浅浅的一道旧伤痕迹。

顾柔忽然觉得她的眼睛跟霍屿辰的眼睛有些像。

很多人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会越来越像，他们大概也是这样。

不同的是，霍屿辰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痞气，随性散漫，不像她，清澈中总是带着一股莫名的忧

郁。

连她自己都看不透。

洗手池旁放着他摘下的腕表，顾柔拿起看了看，表盘简洁干净，倒很符合她的审美。

她学他平时那样，试着拧了一圈侧边的旋钮，上弦的声音“哒哒哒”，很有质感。

霍屿辰不知什么出现在她身后，手臂拢着她纤瘦的身体，握住她的手，带她一起给表上弦，

“我教你。”

他靠得很近，顾柔一偏头就能看到他淡红的唇，她有些不自在，指尖轻轻从他手中脱离出来，

“你怎么喜欢这种表，不觉得很麻烦吗。”

“不麻烦。”霍屿辰没有计较她的小动作，继续拧动旋钮，“因为每天上弦时都要想一个

人。”

顾柔目光微动，侧了一下头，“谁啊。”

他低笑，嗓音暗哑，“你猜。”

顾柔没有说话。

霍屿辰将旋钮拧了二十三圈，随后放下表，握着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

他低垂着眼，捧着她潮湿微红的脸颊，“满月，其实你也是舍不得我的，是不是？”

这一句问得莫名其妙，顾柔懵懂中轻轻抵着他胸口，“你怎么了？”

霍屿辰没有说话，脑袋埋在她肩头，呼吸深沉。

他越抱越紧，顾柔有些紧张，尝试着推开他，“霍屿辰，你先放开我。”

他没有松手，在她耳边低语：“满月，我们试试好不好。”

顾柔紧紧抓着他胸口的衣料，“试、试什么。”

他含住她娇小的耳垂，“我们很久没做了，试一试，也许你能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