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觉得这城里来的孩子可真是,啥都不懂啊!
但她转念一想,她跟小姑子关系不太好,但贺焱是妹夫的亲生儿子,跟他搞好关系也不错,便耐心地回答说:“泡了热水,鸭毛才好拔下来。”
“为什么泡了热水,鸭毛会好拔下来?”
李红被问到了:“这……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们从小都是这么干的。”
贺焱哦了声,蹲在旁边看她继续拔毛,李红有心想跟他搞好关系,见他不吭声,犹豫了会问:“你要不要来试试?”
“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李红心想你愿意帮我干活,我还乐得轻松呢,将鸭子往贺焱面前一推。
贺焱有点心动,但他没摸过整个的鸭子,心里有点怵,不太敢上手。
李红见他半天不动,说:“你不想试就算了。”
“别!”贺焱连忙喊道,伸手抓住一撮鸭毛,用力一拉。
鸭毛很轻松地被扯了下来,露出身上的皮,他摊开手看着掌心里的鸭毛,表情愣愣的,像是不敢相信这么容易。
等苏婷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贺焱跟李红围着盆,在那里拔鸭毛。
大概是觉得自己又学会了一件事,他心里还挺得意,看到苏婷出来便说:“妈妈,我会拔鸭毛了!”
苏婷也挺捧场,笑着说:“成,以后家里鸭子归你拔毛。”
贺焱顿时傻了眼,又疑惑问:“我们家吃的鸭子有毛吗?我怎么没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鸭子买来前菜站就处理好了,苏婷玩笑道:“以后就有了。”
说完招呼慢慢出门往厨房去,舀好水,搬了张凳子坐在厨房门口给她刷牙,期间想起来问:“你牙刷了吗?”
“还没。”贺焱说。
李红自觉道:“那你赶紧去刷牙,这里有我就成。”
贺焱扭头看苏婷,才念念不舍地放下鸭子:“我刷完牙继续来拔毛。”
“成。”
李红答应后,贺焱才起身跑回房间,拿出牙刷和杯子进厨房,里头苏母正在做早饭,看他进来笑着说:“起来了?水缸在那。”
“外婆。”贺焱喊了声,过去舀水,拿着到外面,蹲在慢慢身边刷牙。
等他们刷完牙洗完脸,贺东川回来了,他出门没干什么,就是老毛病,到了新地方非要转悠一圈熟悉环境才安心。
只是他估错了苏家大队社员们的热情,谁看到他都要招呼几句,还有给他塞食物的,他好不容易才能空着手回来。
进院看到贺焱,他就把人招呼上了,让出去跑步。
贺焱不太想去,他现在对拔鸭毛的热情很高,指着盆里毛褪了大半的鸭子说:“我毛还没拔完呢!”
贺东川有些纳闷贺焱怎么跟鸭子杠上了,不过儿子乐意干活,他这个当老子的也没必
要拦着,便说:“那等你忙完吧。”
实际上鸭毛拔完后,两人也没立刻出门,因为早饭好了。
胡省地处中部,当地不怎么吃面食,早饭一般是喝粥,配咸菜红薯,又或者吃米粉,加青菜叶子、糍粑一起煮,煮到米粉软烂,汤汁浓稠就能吃了。
苏婷前世也爱吃米粉,但基本都是饭馆里买的,汤是汤,粉是粉,没吃过这种混到一起煮的。
但味道意外的不错,汤汁带着大米的香气,醇厚又不腻人。糍粑味道也不错,据说都是手工做的,没有前世她吃过的机器打的那么黏。
吃过早饭,休息半个多小时后,贺东川才带着贺焱出去跑步。
跑完步回到家,又让他站在院子里扎马步。
这在农村是新鲜事,很快吸引了一群人围观,大人小孩都有,还有跟着学的。但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没扎一会就扛不住了,马步做起来不难,但想坚持久一点却不容易。
看贺焱轻轻松松扎足半小时,完了还能跟着贺东川练招式,围观的人都有些咋舌,苏国平低声道:“外甥很厉害啊!”
“都是练出来的。”而且是被逼着练出来的。
“他练了多久?”
“两个多月。”
苏国平啧啧两声:“那也很厉害了,要是我,肯定两个星期都熬不下去。”
苏婷斜眼看他,心想你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换成你,两天都不一定能坚持下去。
她这个二哥,别的方面都挺好,就是一点,特别懒,属于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那种人,平时上工他都隔三差五要想办法请假偷懒,更不用说爬起来训练,能坚持一天都是高看他。
所以苏国平在大队里风评一直不怎么样,人人说起他,后面都要带一句“得亏投了个好胎”。
不过改开后,苏国平的口碑应该会迎来三百六十度大反转,毕竟未来他是村里第一个万元户,十几年后他会成为市里有名的企业家。
……
自从苏婷他们回来,苏家客人就没断过,有几个叔伯甚至恨不得住在他们家,有事没事拉着贺东川说话。
在部队里,贺东川可以摆出一张冷脸,让人不敢跟他套近乎。但在苏家,他不好表现得太冷淡,以至于有些招架不住。
所以到了第四天,他们白天就不怎么在家待了,每天不是去爬山,就是去游湖,顺便野餐烧烤,日子过得很悠闲。
只是他们悠闲了,那些叔伯心里却不太高兴,跟苏父嘀咕说:“他们夫妻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还天天往外跑?”
苏父心想他们不着家还不是被你们这些老家伙逼的,面上却和和气气说道:“就是因为难得回来一趟,才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嘛,过段时间就好啦。”
过段时间他们就要走了。
众人心里想着,却也没什么办法,毕竟闺女女婿都是人家的。
看了几天山水,过年的气息也日渐浓郁,年二十六隔壁大队还开了集市。
虽然上面没有放开让大家做生意,但大运动结束后,很多事的确管得宽松了许多,像隔壁大队这集市,停了好几年,如今也敢重开了。
于是年二十六这天,苏家除了苏父,几乎倾巢出动,全往隔壁大队去了。
苏婷是带着期待去的,但到了后有点失望,因为集市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多,摊贩也没有那么多,大概就二三十个,卖的主要是农产品,也有卖零嘴的。
来赶集的人倒是不少,基本每个摊贩面前都层层叠叠围着几圈人,过道上来来往往的也全是人,非常拥挤。
但可能是关了几年的集市第一次重开,所以来赶集的人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笑意,很兴奋。
苏家人
也不例外,大人中最兴奋的是李红,每看清一个摊贩,都要嚷嚷给大家知道。小孩子则都是差不多的兴奋,蹦蹦跳跳的,一没看住就能跑没影。
中间苏国安儿子就不见过一会,李红发现后差点没急疯,好在没一会,贺东川就在一群围观爆米泡的人中,发现了手短腿短的小家伙。
因为这个插曲,后面逛的时候,贺东川一直抱着慢慢,苏婷则牢牢握住了贺焱的手,被他带着钻进每一个卖零嘴的摊贩面前。
一场集市逛下来,大人手上拿的东西不多,但每个孩子手里都捏着不少吃的。
赶集结束后,苏父苏母就都忙碌了起来。
苏母在忙着炸圆子炸藕合,苏父则搬了张桌子到院子里,备好毛笔和墨水,给大队里的人写春联。
苏父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学过毛笔字,后来家境败落,从私塾退学后,他就再没碰过纸笔。
直到解放后,他因为读过书,成分又定的是贫农,有幸被选为村长,才开始捡起书本,后来又重新练起毛笔字。
这些年,苏家大队的春联全是他写的,甚至还有其他大队的人求上门,请他帮忙写春联。
而面对大家的请求,苏父总是来者不拒,所以每年过年前那几天,他都非常忙。当然,苏父很享受这种忙碌,毕竟这算是对他的一种认可。
贺焱对写春联这事很感兴趣,他们家过年贴的春联都是买的现成的,所以他没见过手写春联。
于是苏父写春联时,他就在旁边看着,拉红纸,倒墨水,可殷勤了。
这是以前苏父没享受过的待遇,所以一天下来,两人关系可以算得上突飞猛进,有空时苏父甚至教贺焱写起了毛笔字。
贺焱上学也要写大字,但他写硬笔字还行,软笔字,嗯,只能说勉强能认出来。
苏父教了不到半天,就对这个学生快绝望了,但贺焱的兴趣还没散,因为他老早就跟爸妈夸下海口,今年过年他要自己写一副春联。
刚得知外孙这个想法时,苏父非常支持,但半天后他忍不住跟贺焱打商量:“春联上的字太多,写起来需要时间,这马上要过年了,时间可能不太够。”
贺焱不太理解:“可是外公你每次都写得很快啊。”
“那是因为我写了很多年,已经养成记忆了,提笔就能写,但你学习的时间太短,一两天时间可能不太够。”
主要是在写毛笔字上吧,贺焱实在没什么天分,教了一下午,他连一个能看的字都没写出来。等他写完一副春联,一年时间怕是要过去了。
更重要的是,这才一下午,他就觉得自己多了两根白头发,再多教一段时间,他头发估计要全白。
遭不住啊!
贺焱听后为难道:“可我都跟爸爸妈妈说了,要写一副春联的。”
“这不是时间不够吗?”苏父叹气,出主意说,“要不咱们写别的?”
“写什么?”
“写福字,就一个字,写起来时间应该够,这也是新年要贴的,很有意义。”苏父琢磨一个字学起来应该不难。
一个下午练下来,贺焱心里也觉得有点枯燥,听到苏父这么说,他有点心动,但又有点犹豫:“那……我先去问一下爸爸妈妈。”
苏父闻言,赶紧把闺女女婿叫出来,跟他们说明前因后果说道:“主要是毛笔字需要长期练习,小焱学的时间太短,所以我们想,要不春联就不写了,写两张福字,你们看怎么样?”
边说,边给闺女女婿打眼色,示意他们赶紧答应。
苏婷看出让贺焱写春联不是在锻炼他,而是在为难苏父,忍着笑说:“只要是过年贴的,你们想写什么都行。”
于是接下来两天,苏父不教贺焱写春联了,带
着他专攻福字,最后手把手,带着他写出了两个能看的福字出来。
写完后,贺焱拿上写着福字的红纸跑去找爸爸妈妈炫耀,并拍着胸脯继续放大话:“我已经会写福字啦,以后我们家过年要贴的福字,都由我来写!”
跟在贺焱后面进屋的苏父闻言,差点脚底一滑。
但他很快想起件事,女婿工作忙,假期很少,明年过年未必能请到假。就算请到假了,去年他们是去首都贺家过的年,今年则是到了他们老苏家,按两年一轮算,明年他们应该还是去首都过年。
这么算,明年过年要发愁的应该是亲家公。
苏父淡定下来,进屋笑呵呵说道:“小焱这个想法很不错,我很支持,不过我觉得这人啊,做事不能一直原地踏步,你今年写了福字,明年应该适当增加难度,写对联。”
贺焱不知道苏父在给亲家公挖坑,认真想了想他的话,觉得很有道理:“那我明年争取写一副对联!”
苏父竖起大拇指:“有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