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人格融合说得太轻松了，对一直持续到现在的人格争夺主权的厮杀闭口不谈。

这还是从早上浴室里那次尴尬事件之后，两人头一次单独相处。

不过至少不是应星渊，鸦透有些小小的庆幸。

方至好歹还能听进去一点，如果换成应星渊，他可能真的回不了家了。

但鸦透还是没完全放松下来，他决定先开口发问掌握话语主动权，“那顾容时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鸦透瘪了瘪嘴，“就是你可以随时能让玩家通关，但把我困到现在，是因为不想送我出去吗？”

明明在顾容时来之前，他亲口说会送他出去的。

方至遮住眼里疯狂的占有欲：“我会送你出去，但不是现在。”

“[第十三校规]之前没有人能够通关，呀呀如果第一个出去，势必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少年是新人玩家，没有所属领域，也无人能庇佑，这是非常不利的局面。

第一个通关丧命副本就相当于一块鲜美的嫩肉摆在了兽群里，它们都想要，而后果就是那块肉最后只会被撕扯得看不清原来的形状，被兽群拆吞入腹。

能拖一点是一点，为了将少年的存在感降低，方至准备将剩余的玩家一个一个丢出去，来吸引那些领域的人的注意。

鸦透睫毛微颤，在路灯的打光下在脸上投射出一小片阴影，秀气的眉紧蹙，心里正在反复纠结，最后好像是妥协了，“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呀？”

“明天。”

丢完最后一个玩家的时间正好是明天，少年排在末尾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得到答案之后，鸦透呐呐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npc们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只是这次很奇怪，人群不再是鸦透之前所见的死气沉沉，像提线木偶一般，反而有说有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终于下课可以回到宿舍的喜悦。

就好像他们活过来了。

“接下来的一天不再会有校规的束缚。”

副本boss更改了副本设定，让此刻的红林高中看上去就是一所普通高中。

“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方至道，“明天见。”

*

果真如他所说的一样，红林高中不再被校规束缚，晚上宿管也没有来查过寝。

就像很多普通人经历过的那样，睡觉，起床，上课，吃饭，按部就班地生活。

只是方至和许野不再来过。

而鸦透从昨天晚上就没见过方至。

这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很温柔，在讲文言文的时候鸦透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

自从转学生离开之后，班级就重新编了一次座位，鸦透选择了靠窗坐，无聊时还能看看窗外的风景。

现在没了校规，鸦透就可以放心大胆摸鱼，更何况他没有书也没有笔，坐在位置上时实在有些无聊，还有些同学上课时动不动转过来看他一眼，又坚持不到一秒红着脸转了回去。

小漂亮不得其解，趴在桌子上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因为这个动作，脸上的肉压在手上，从指缝里渗出，格外柔软。

唇珠在此时也更加明显，勾得人想去品尝。

白天的温度和晚上不一样，炎热的夏季每个教室都开着空调。考虑到每个同学的体质不同，开的温度并不是很低，盘在教室上方的吊扇呼啦啦转着圈，正好合适。

红林高中还在用很传统的黑板配粉笔的配置。

语文老师字写得很好看，板书的时候粉笔在黑板上发出的声响与吊扇的转动，会成为高三学生记忆里日常生活中的一笔。

鸦透本来以为这一天过得很漫长，但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时，才发现原来这一天已经过去了。

刘路照常问道：“小少爷，今天晚上准备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不用了，今天我自己去。”鸦透摇了摇头。

“那也行。”刘路没纠结，跟朋友勾肩搭背地出去了。

少年没有选择去吃饭，而是爬上了教学楼顶，找了一块干净的位置坐下，坐在那里一直坐了半个小时，久到001都有些担心。

“呀呀在这儿呢？”

少年回头去看，看见“应星渊”走了过来。

鸦透：“方至。”

男人摇摇头，“许野。”

鸦透慢吞吞“哦”了一声，“你们还挺难猜的。”

他跟许野说话的时候胆子就大了不少，感觉到许野的靠近也没有反抗。

许野挨着鸦透坐下，“在等什么？”

“看太阳落山。”少年抿了抿唇，“只是夏天黑的速度太慢了。”

要等到太阳落山，估计要等好长时间。

许野躺下来，无所谓地道：“那就一直在这里等吧，今天还有场晚霞，看完了再走呗？”

鸦透思考了一下，觉得提议不错后便欣然接受，“好。”

许野闭着眼，在鸦透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响起，“抱歉。”

“不是应星渊说的那样，我没想过要害你。”

他是那个违反校规的主动者，一人承担了所有责任，将少年从里面摘得干干净净。

许野不会让鸦透受到伤害。

鸦透“嗯”了一声，“没事。”

他对这件事不好评价，不被应星渊戳到面前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不说多喜欢，但也谈不上讨厌。

“那你呢？你明明知道我是玩家，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呢？

许野笑了笑，吹着晚风，“因为你是鸦透，是很娇气的小少爷。”

“你问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回答。”许野道，“包括应星渊。”

他太直球了，即使一个关键词没说，但里面藏着的炽热鸦透还是感觉得到。

鸦透慌张地移开视线。

然而下一秒，一只手臂就横在了他的面前，将他整个人往怀里带。

许野是躺着的，鸦透被迫仰躺在他身上，感觉到他埋在自己颈边，少年慌不择路下骂他臭狗，闻着味就会扑腾上来。

许野不置可否，“您说得对，我的小少爷。”

果然不要脸的还是许野最牛。

好在许野并不打算对他做什么，蹭了一会儿就把他放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终于开始西沉，最后的金光洒向这里时，留下了很温暖的色彩。

鸦透站了起来，感受到风往自己脸上吹，眼里映出的是天边绚烂的晚霞。

他有些高兴，转身想跟身后的许野分享，就发现原本躺着的人此时站了起来。

他也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许野，而是方至。

方至伸出了一只手，在靠近鸦透时速度减缓，似乎在焦虑着什么。

少年的斗篷并没有反抗自己，方至看到自己的手落在鸦透的脸上时，从昨天到现在的紧绷骤然消失，喃喃出声：“幸好。”

他缓了一会儿整理情绪，结束之后对着鸦透道：“现在可以离开了。”

方至说得话没有过渡，又坚决又简洁，和之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鸦透问：“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方至：“你说。”

“你为什么想放我走呀？”

少年有些不解，抬起脑袋眉头紧锁，很认真地看着他。

他除了喜欢在紧张的时候捏着自己的衣角，还喜欢在心情好的时候加上一些语气助词，语气黏黏糊糊的，这些让一句话明明很正常的话在此刻听上去更像是贴在你耳边撒娇。

可爱得过分。

“呀呀知道我名字的来历吗？”

鸦透不知道方至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问题，但还是很乖地摇了摇头。

“你不会想知道的。”

不说就算了，还说自己不会想知道，又来代表他的想法！少年有些恼火地踢了踢他的腿。

一下又像回到了两天前，在那间空置的休息室里，漂亮到极点的少年推门而入，明明有些怕但又不得不过来踹他一脚，却被方至欺负到落荒而逃。

三天的时间，还是有些太短了。

“不过还是谢谢你呀。”

撤掉了校园规则，最重要的是还送他离开。

很软很轻的声音，还有些不好意思。

方至一愣，被少年这一句话砸得不清。

鸦透眼神躲闪，见那种帅气的脸上难得有些怔愣，又一下有了底气，“所以之前你做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

不是原谅，而是不计较。

他觉得自己真的绝顶聪明。

少年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五官秾丽，漂亮到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眼睛很圆很亮，脸也小小的，脸颊肉肉的，让人很想捏一下。

像白玉，也像一块刚刚从烤箱里出来的小蛋糕，松软中还散发着刚刚烘焙好的香味儿。

方至直直地盯着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脸上的热意之后连忙将他的兜帽戴上，咳嗽一声来掩饰住声音的沙哑，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身体的异常。

“不只是我的想法，还有许野，除了应星渊有些不配合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鸦透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最后想跟他道个别吗？”

鸦透知道他指的是应星渊，此时被他和许野压制着无法掌控身体的主动权。

鸦透有些为难，最终还是摇摇头，“不要。”

“我跟他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而就在他回答之后，方至脸色一变，额上渗出冷汗。

他感觉得到应星渊在听到这个回答之后的不满，正强烈反抗着，试图脱离他的桎梏来掌握主权。

应星渊本来就是主人格，把他压下去花了方至不少气力。

“打开许野之前给你的盒子。”

方至声音很急，饶是再迟钝，也能听出不对劲。

鸦透迅速打开了那个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张纸，白色为底，缠绕着跟校服配色一样的红黑花纹。

就像之前给玩家的规则表那样。

但没有像规则表那样透露着这不详的气息，很平静，忽略上面的红黑色纹路，就和平常的白纸没有区别。

在那张纸上，属于第十三条校规的位置却一片空白。

少年有些茫然，刚想问什么就听见系统的提示声在耳边响起。

【通关条件已达成——寻找第十三条校规[完成]！】

【系统结算中——】

【玩家“鸦透”正在脱离副本。】

周身的空间开始扭曲，鸦透知道自己马上要离开了。

他舔了舔唇，透过方至看向了里面被困住的应星渊，快离开副本这个认知让他变得很大胆。

“应星渊，其实我这个副本里，最不喜欢的就是你了。”

“你真的，非常非常混蛋且讨人厌！”

【恭喜玩家“鸦透”通关成功！】

在少年消失的一刹那，应星渊终于忍不住了，强行将方至拉回意识海里，揪着他的衣领，“你为什么要放他走？”

副本之外的世界有多恶劣，少年一个人怎么可能生活在那种地方？！

方至没有反抗，跟他谈的不是同一个话题，“他没有抗拒我。”

“他的斗篷没有抗拒我的接近，应星渊，只有你了。”

应星渊顿时僵在了原地。

“而我放他离开，是我能确信我会重新找到他。”

方至，取自“至死方休”。

忠于一人，确认了目标以后到死都不会再放手。

“你不能，你就是混蛋。”

应星渊深呼吸了好几次，决定不再跟他计较，夺回了身体的主动权。

他感觉到衣服口袋里沉甸甸的，皱着眉将手伸进了口袋，将道具拿了出来准备扔掉。

他走到垃圾桶边，冷眼准备将它丢进去时，却在扫到某一排文字时骤然停下。

上面写着：

【姓名：鸦透】

【年龄：18】

【身份：恋爱攻略区里的恋爱游戏npc】

应星渊紧紧地盯着身份那一行。

【恋爱系统提示：npc“应星渊”好感度上升190，好感度总值100。】

【恋爱系统提示：npc“方至”好感度上升10，好感度总值100。】

【恋爱系统提示：npc“许野”好感度上升10，好感度总值100。】

“果然是……恋爱攻略区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