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 / 2)

那柄剑静静摆在凤千藤面前。被他沾染血的手一握,廉价金属质感的剑柄立刻变得污秽不堪。

这把谁都能用的剑都好像在说,你这种废人,不配紧握我。

掌心的痛是连着心腔与四肢的,他面无表情,但五指颤抖,痛得险些要松手,这具身体似乎已经忘记该如何拿剑了。

虎妖缓慢地迈步,一步两步,木质地板嘎吱嘎吱地震动,阴影笼罩,金色的瞳孔从上俯视着他。

彼时,他一剑斩去母虎妖的头颅,它只能躲在草丛中瑟瑟发抖祈求他手下留情。而今,它成长到足够手刃那高不可攀的仙者时,他却已经跌落神坛、在自己身下渺小得好像一只蝼蚁。

站起来。

虎妖粗重地低吼。

血啪嗒啪嗒地从指尖砸落,他晃了晃身躯,好像感觉不到痛,剑尖缓缓直向虎妖。

这个动作,便是敌意,是开战的意思。

虎妖好像又一瞬间门看见当年那个它只能仰望的年幼却高大的人影,白的袍子连一点血都不会沾上,手起刀落,便终结一切。

再眨眼,眼前的人分明比自己渺小,手臂在颤抖,骨节用力到发白才握住了那把剑。

“还等什么,快上啊。”

凤里在身后道。

虎妖应声朝凤千藤扑去,它修为也就结丹,虎皮尚未形成灵力护盾,就算被那把剑刺破皮肉,它也发誓要忍痛咬断眼前这人的脖子。

报着这样的决意,虎妖向剑撞去。

可意料中的痛楚没有到来,它听见长剑砸落在地,清脆的响声,在地上打着旋飞到远处,而凤千藤轻易被它压倒在地,那刀刃连它的一根白毛也没能削去。

虎妖有些震惊,低头便看见凤千藤呆呆望着自己染血的手掌,脸色苍白,神情错愕。

他看起来也十分动摇,这是个好机会。

虎妖的巨掌自上拍下去,只要命中,它有自信能将身下人的整张脸粉碎。

“——不!”

凶恶的真气从背后袭击它,虎妖惨叫,脊梁骨在这瞬间门断裂,凤里一脚踹在它身上将它推开。那巨虎如同一团面糊,倒在旁边期期艾艾地叫唤,好像在质问他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凤千藤,站起来!”

可凤里没有理会它,手中捏着未散去的罡风,咬着牙关紧盯着凤千藤:“一只结丹畜生都能将你摁倒在身下?你还是凤千藤吗?”

他想要凤千藤站起来,拿起那把剑,杀了虎妖。这样才是他的阿姐。这样他咬牙忍过的那些岁月才有意义。这样杀他时才会有报复的快感。

剑已经被打飞了老远,他冲回去拾起它,再次扔到凤千藤身边。

“起来!给我起来!”

可地上那人再也没有动弹。他扑过去抓住他的衣襟,胡乱地强行要把他扯起来,就算站不起来,也得跪着把剑拿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回应他的,是凤千藤忽然爆发出的笑声。

那声音肆意高扬,笑着,颤抖着,像用最后的力气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东西,在过分宽阔的屋内幽幽回荡着,让凤里不禁怔愣。

“阿、阿姐……”“凤里,你真的以为我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

他翘着嘴角,平静开口:“凤捣仪唯一的女儿在那场战争中死了。但她本就是要死的命运,也就是死得早和死得晚的区别。我不过是来代替她的棋子。只要魔神和世人不知玄女先祖血脉已绝,凤家就可以稳固如今的地位。”

“我不知道凤捣仪为什么选了我来做这个冒牌货。毕竟,我没有优越的灵根、没有醇厚的血脉,甚至……连女人都不是。我只是个平庸得不能再平庸的,凡人。”

“那,你憧憬的凤千藤,到底在哪里呢?”

他嘲弄地笑道:“在你梦里吗?”

凤里手掌一颤,匕首哐当砸落在地,也许是这些话里的信息太刺激他的大脑,不住摇头:“不,你瞎说什么?你以为我会信吗?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哈哈哈!凤里,我就是个凡人,被你们这帮人卷进来的凡人。你却还妄想我这种人可以登上九重天吗?”

明明在讥诮地讽刺人,凤千藤的眼眶却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哑,无声的泪水从他眼尾淌下来,在削痩精致的下巴尖一顿,滴下来弄脏了雪白的领子。

那团水渍就很像是他。

融进去了也是异类。装得再像“凤千藤”,也不过狗尾续貂、鱼目混珠。

烂的怎么也变不成好的。

他面无表情垂着泪,看凤里不愿相信现实一样气急败坏地大叫。

“那我的恨呢?我要怎么办?我要杀了谁才可以解气?我才可以扬眉吐气?!”

他深深呼吸,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忽然弯腰一把拾起匕首,揪起凤千藤的衣襟,抬起的手猛刺到一半又停在半空。

他双目死瞪着他,忽然笑道:“阿姐……不,阿兄?既然你都是这样的废物了,那你的那些东西,总算该归我了吧?”

“那把青霜剑,无人不嫉妒的头衔……不,这些怎么够?你自小从我这里抢走了那么多东西,也该体验一把被抢夺的滋味。”

他最后那句话意味深长,陡然松开了他的衣襟。

长时间门的失血加上地下魔气浓厚,凤千藤的身躯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也懒得去看凤里,痛楚在体内蔓延,他攥紧手指,从胸腔里干涩地哈哈了几声,可惜那听起来比哭还让人难过。

“妹妹,这边!”

沈心泉找到端倪,抬手破开隐藏的房门,徒为第一个冲了进去。

室内死寂,浓烈的血腥味让她面色微沉。几乎没有点灯的屋内,只能依靠门外照射进来的昏暗光线才能看清周遭。

他静静躺在那滩血泊中,身上、脸上、手上全是伤,足以证明她来晚了,来得太晚了。